引他入的,仍旧是那片花林,花落花开花开花落。不拘于山中四时变换,花生便开,花落便枯,任凭春暖夏炎秋爽冬寒,绽得自在。
人人总道,花可再开,人无再返。世人嗔痴,假意居多,时而话又说的在理。
落花成泥,芳依旧。
残人孤坟,无碑留。
可再开过的花,又怎能与曾开的同一。
行至林深处见一石碑,他提拎盒靠前,我则与郎中咫尺止步看他弯身。他指尖轻轻拂过墓碑上的一个个墨就大字面容生情呢喃:「我想你。」
想必当初,他心尖之人极爱一片百花林,遂建了座小屋久居,活则在花下醉酒吟诗乐哉,死后也随落花烂泥入土为安。
奈何一片清净教红尘水扰。
他阖眸,我听见无声叹息。
半晌又轻念,若是可以,便在侧再修一座小屋,与土下人永生永世。
「你若入轮回,切莫忘了托梦给我,待我去寻你。」他揽袖拂去碑上落瓣,开启怀中冷食盒。
故作聪明的假言伪语,说给我听。是否入轮回,能否入轮回,他远甚他人的清明。
早凉的清明果子,放三杯寒酒,清明细雨续作,雨打窗堰檐瓦,沉寂不起波澜。
他跪在我的坟前,不顾微雨沾湿衣衫。
起身,双指提青白瓷壶,三拜之后再三添清酒。
「今夕蚕花会,到底是去不了的。」挂青后,他垂手站立眼角泛光险些落泪。
郎中同我一道站在不远处眼睁睁看着他的作为,抿唇缄默不语。我不记得与他有过所谓蚕花会之约。
远远的望那一座良久无人打理的空坟与一落魄痴情人,我侧头见郎中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味道却是苦涩。
「难为先生了。」郎中青衣飒沓,耐不住清明雨凉,别过眼去躲开我的注目,微颤了颤。
「的确是难为我了。」
「自戗五回,还是没能逃出你们的鼓掌。」
先祖生前极爱巫合谷内花林,恐外人踏足扰乱沉静,早嘱咐下人看守,闲人等禁入此地,我自个亦极少回游。
也是怕触景生情,一时感伤,泪落不止。而今再临,却是一滴泪也不值得。
闻言郎中眼中荒凉更甚却勾唇笑道:「先生既能都记起,便离脱身那日不远了。」
「我得谢你将真相透露于我。」我摇头,安抚地拍上他的肩头,附耳轻声道:「我既能料到有被你们强留下的一日,定也已算出应对之策。」
郎中所透露的,我已有所猜测,亦得实证。一经盖棺定论的事,做底子倍感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