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细十指互挲,祂的周身漫是前人遗留围绕的传具驱邪除异之能的符灰或圣水。祂艳殷薄唇双瓣隙间生叹息既笑凡俗昧愚冥顽亦哀懦怯者不争革新人困命此噩世夙愿难现,灭杀的不只种因恶果自食的对敌,亦不乏附势媚俗的不惭。
稍分的指间缝间几丝暗红蜿蜒,祂活动万年如磐石的身躯徐缓迈步走入积叠的土尘,许因魂轻渺似埃,踏入乃祂良善慈念余存庸众毙亡千年剩落所累的孽。肃穆的漆玄鬼魅游走在碎光泼洒的裂瓷上,短暂的阴霾笼绕我残缺的躯体。
一曲箜篌鸣奏响,祂如常人般一呼一吸舒缓,自祂手心漫出的黑低软温吞地淹没所有可视物体。待我再睁眼,我在脖颈上套夹链锁,跪在祂的面前恳求祂拿取细链条的控端,而祂却递予杯味道刺鼻的圣水。
「喝了。」我听祂如此道。
庆幸不已地接过杯,我认定自己是在亿万人中被祂选中的唯一的值得留存并利用的幸运儿。
晕头之余,毫无规则与逻辑可言的我仰面瞧祂。祂饶恕我的无礼不敬,不过眨眼勾唇。而我真真切切地辨识出,那面容五官正是曾蓄了长发的先生。
我晓得了,有人在做梦。
否晓怎的,祂眉眼间笑意愈盛,轻掰我的手离开杯身,取回了祂予以卑人的物。
与祂相触碰的指尖仍还颤颤不已,祂偏过身再打量祂修补好的我的身体,将指末头含入口中坚齿微贴。
血滴进半透的杯水,我眼见祂手中的澄澈圣水萦绕黑雾逐点由散碎的血珠氤氳成浑浊的暗殷。
祂不紧不慢地晃动着杯,待血水漫覆自头到尾倾泻涤洗我的百骸。
细密睫翼垂落,天际将灭的光打落洒下的浅淡阴影恰好同祂周身叫嚣的黑一同彻底遮掩祂眸中惊魄慑人的谲邪。
而第二日当我从梦中挣脱,我同先生清楚地交待原委,竟傻蠢地祈盼先生交予我个可做正解的答复。
先生偶替人解梦析心,而此番他细细听过我所言未吐一字,只携我至一深山枯林内。那处有座破败的贡神老爷殿,而隔远我便嗅到刺鼻的浓郁腥甜与臭腐。
果真殿内堆尸如山,涸血迹痕流溅几无落脚之处。我应先生的要求止步于殿外,目睹先生步步深入,半蹲拾捡由血染的黑红的不知何人遗落的银制项链。脱出手心坠下的十字架轻微旋转晃动。
手握沾满血渍的项链,先生细细替十字架的暗纹隙道剔除污垢。他将项链置放于殿央,眉眼漫上的神情与我昨晚梦中所见别无二致。
顷刻我屏息抑制卑琐与奢欲迸撞的缴缠引发的身颤,至我平息恶欲试着向前迈进,却见先生已站于我的身前盯看着我。
「三头六臂是怪物,无所不能是梦幻。」
断离项链的十字架的确小巧精致,我面上平寂地捧着先生予我的礼物,银制的冰冷在我的手心隐隐发着烫。
阴中殿央,殷色仍在漫延。
余下的所有得须由我自个闯。
于他瞧不见的地,我跪下俯身轻吻他神座下的焦土。
他乃邪异,是我唯一信奉的神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