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碗百味羹?”凤目里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笑意,韩琦再问崔桃,“是否还要尝一尝妙不可言的开封扣碗,外焦里暄的缸炉烧饼,清鲜利口的虾肉馄饨,还有旋煎羊白肠、滴酥蜜饯、杏仁茶、鸭血汤、砂糖冰雪冷丸子?”
崔桃越听眼睛睁得越大,全身的毛孔都在张开,叫嚣着:要要要!尝尝尝!吃吃吃!
王钊也瞪大了眼睛,他倒不是有多贪图这些吃食,而是惊讶于向来清风明月、出口成章的韩推官,居然能说出这番话来。韩推官虽然来开封府没多久,但府衙上下都知道他寡言,非紧要时候绝不多说,更不可能有如此用词去谈吃食。
“原来我说过的话,大人都记得呀?”崔桃的声音一下子甜了八度,对韩琦的态度也美好起来。
王钊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那番话本是崔桃所说,韩推官在学她,这就不奇怪了。
韩琦淡淡地应一声“嗯”。
声音一如既往得低沉悦耳,好听到让人想犯法。加上他温柔带笑的俊颜,很容易叫人把持不住。
但这位韩推官的肚子一向都是黑的,指望他好心肠都不如让自己做个梦来得实在。上次她只要一碗百味羹,他都抠抠搜搜地没给。所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韩推官有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王氏前日刚受杖五十,若再用刑,易出人命。况且,严刑逼供,乃下下策。”
崔桃扬眉,“韩推官的意思是想让我劝王四娘主动交代?”
韩琦不言,算是默认了。
崔桃倒不信以韩琦的能耐,在不用刑的情况下,会审问不出王四娘。他之所以把这差事交给她,除了想借她的手轻松解决王四娘的案子外,肯定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目的:观察她,看她有多大能耐,以便于彻底了解她的实力,推敲出她真正的身份。
按道理来说,她不应该答应韩琦,让他得逞。但美男终究是没有美食重要,她选美食!
崔桃再次返回大牢,便直奔主题,走到了王四娘的身边。
王四娘还是面朝下趴着,头枕在胳膊上,眯着眼睛好像睡着了。崔桃抬脚就踢了王四娘屁股一下。
王四娘嗷的大叫一声,挺起脖子就要骂,但见是崔桃在她跟前,嘴角抽搐了两下后,就强忍着闭上了。她深知崔桃的手段,现在她受伤不能动,再跟她起冲突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那厢萍儿原本缩在角落里眯着,见崔桃回来就警惕地观察她。此刻瞧见这一幕,觉得崔桃在倚强凌弱,她攥紧拳头,更加嫌憎地看着崔桃。
“王大发是你什么人?”崔桃蹲在王四娘的跟前,以便于和王四娘面对面,观察她的表情。
“你问这个干什么?”王四娘立刻被激起了防备心。
“听说点事儿。”
王四娘知道崔桃昨天被提审之后一直没回来,打量她一番,很奇怪她被审问这么久,怎么还如此精神,而且整个人还干干净净的。
“我会解毒,给王巡使瞧病来着,在外面呆久了也听到些消息。看在我们同牢住这么久的份儿上,我才好心提醒你,一会儿你就要倒霉了,他们这会儿估计正在准备刑具呢。”
“刑具?”王四娘惊讶,“我的案子都判了,为何还要审我?是不是你——”
“你撒谎了,王大发根本就不是你大哥,他是你寨子里的人。”崔桃截话道。
王四娘心下一惊,最担心的事终于发横了,官府发现了她真正的身份!
她脸色一下子就惨白了,她刚受了杖刑,身子已经吃不消了,若再被用刑,那岂不是要了她的命?
“啊啊啊……我怎么这么命苦!嫁了个不是玩意儿的东西,又被个狼心狗肺的畜生给背叛了,如今还要受刑,丢了命去!”王四娘撒泼大哭起来。
崔桃听王四娘骂王大发的语气有点不太一样,很像是女人骂的负心汉那种劲儿。
“难不成他不是你大哥,是你男人?”
王四娘哽噎地点了下头,咬牙切齿道:“老娘就是现在出不去,若出去了,定把他大卸八块喂狗了去。”
王四娘告诉崔桃,那王大发本名叫汪大发,比她小十岁,模样清秀。王四娘本是鬼槐寨土匪头子的女人,后来土匪头子死了,她凭能耐当了老大,之后跟汪大发就有了奸情。但俩人好了不到半年,她因为进城时跟人起了冲突被抓进开封府大牢,再之后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啧啧,你在这受苦受难,他不心疼你也罢了,居然狠心肠地给你下毒。便是你活着,那寨子不也是他的么,何苦呢。”崔桃唏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