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所有的事情,白叶已经没有时间和精力的余裕了;更没可能找来精护部,跟某个和他差不多忙的人幽会。
虽然之前是有过的。许斯哲的宿舍是单人间,有独立卫浴,有开袋即食的小零食,还有一张一米五的床……
“小白护士——”
正想到某些不可描述的荒唐画面,白叶就听到了许斯哲的声音,带着慵懒而玩味的意味,从身后悠然传来。
白叶回头,许斯哲拿着一个记录本,笑着朝他走过来:“小白护士,好久不见啊!”
许斯哲在白叶身边站定,又凑在白叶耳边低声补了一句:“是想我了吧?”
白叶佯嗔着瞪他一眼:“才没有。”
许斯哲低笑一声:“那你刚在想什么?这边太阳一照,你耳朵红得很夸张。”
山里的初春还是有些凉意的。上午的阳光并不算很强,落在身上时暖暖的,像是被很轻很软的、刚晒好的被子裹住的感觉。
几位老人们各自在赏花。秀娟奶奶和玉娟奶奶在一旁的长椅上坐着,安安静静的,彼此小声地聊着天。赵大爷把自己的拐棍靠在长椅边上,拿着手机帮林大妈拍照。金花奶奶和金花爷爷则有意避开了镜头范围,爷爷把长得有些高的花枝向下轻轻拽着,好让坐着轮椅的金花奶奶也能看到。
白叶尝试转移话题,把头转回去,指着不远处碗口大的粉色山茶问许斯哲:
“精护部什么时候有这么高的绿化投入了?怎么康养部门口没有花?”
姜何解释:“这是病人的私人捐赠。精护部来的一个新病人,之前好像是很有名气的园艺师。看我们那么简单粗暴地对待这个小花园,他就自己联系了人,按照他的指示堆出来一个坡度,栽了粉山茶;但之后浇水上肥的事都是他亲自做的。”
白叶有些奇怪:“他能自己做吗?那他身体状况应该挺好啊,为什么住精护病房呢?”
许斯哲抿了抿嘴,抬手朝白叶晃了晃自己手里的记录本:“刚我们才会诊过他。他有尿毒症,要做透析;还有一些消化系统的问题,在找合适的治疗方案……”
许斯哲顿了一下,不再说病情的事情了;偏头调侃着问白叶:
“怎么?你喜欢吗?这种粉山茶也有盆栽的,养起来可能还一点。喜欢的话我就装成病人家属,匿名给康养部的白叶护士送一盆!还可以再附送个锦旗,你把你想夸自己的话发给我,到时候让你倍儿有面儿……”
白叶肘击了许斯哲一下,蹙着眉嗔笑道:“你每天这么闲的吗!”
“这是什么话!”许斯哲站得离白叶更近了些,放低声音说:“爱人就是用来取悦的,不然谈恋爱干嘛?你看那边,金花爷爷都懂的道理。”
白叶已经在看了。
方才金花奶奶像是对那朵花很感兴趣,想要金花爷爷帮他摘下来;但金花爷爷没同意,一直在稍稍俯身软言劝她。
金花爷爷曾跟白叶聊起过,觉得金花奶奶生病之后,脾气性格都越来越像小孩子,要用照顾小孩子的那一套方法照顾她。
金花爷爷尝试一点一点,给金花奶奶讲道理:“这花不是我们的,是疗养院种的;我们把它摘下来,别人就看不到了,是吧?”
金花奶奶仍旧不想松口:“那……我们把它买下来!买下来就可以了对吧?”
金花爷爷无奈地笑了,扶着膝盖,缓缓在轮椅旁边蹲下,声音又柔和了些:
“且不说它卖不卖,我们买下来也没有用啊。这么漂亮的花,要在院子里,被专业人士养护,才会开得这么好看。我们又不懂,买下来不也是浪费嘛……”
金花奶奶不说话了,眼睛一扭,嘴巴一撇,俨然是一幅委屈得想哭的表情。金花奶奶把头朝另一边别开:“我知道了。我现在老了,皮皱了,腿还瘸,连路边开的一朵花也配不上了……”
“哎呦我的天,这说的是什么话嘛!”金花爷爷眉心微蹙,语气也有点慌乱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金花好看的,跟年轻的时候一样好看,比这花好看多了!”
金花奶奶仍是扭着头不说话,一幅不听不信,也哄不好的样子。
金花爷爷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了,只能先停了嘴。
“喏!”
僵持半晌,金花爷爷伸长胳膊,把花递到了金花奶奶眼前:“给你这个。”
金花爷爷把花摘下来了。但不是那朵几乎有碗口大的粉色山茶,而是在某个没人注意的缝隙里,一株黄色的蒲公英小花。
整朵花只有指甲盖大小,长条形的花瓣排列了许多层,像是一颗微缩版的、光芒明媚的小太阳。金花爷爷捏着花茎,跟金花奶奶说:
“这朵多好看啊!你叫金花,它也是金花,你看你俩多合适!”
金花奶奶好像有点被说服了,扭过去的头一点一点又转回来;看看自己面前的小黄花,又看看金花爷爷,将信将疑地问他:“真的?”
“当然了!”金花爷爷把花茎又掐短了一截,伸手帮金花奶奶把花戴到她耳边,又做出打量和欣赏的样子,信誓旦旦地说:“可好看了。”
金花奶奶看着金花爷爷的脸,莫名有些愣怔;慢慢眨了眨眼,又把头扭开了去:“有什么好看的,像个老妖怪……”
金花爷爷笑了,安慰地拍拍金花奶奶的膝盖:“没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