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可放心,我还没有这么坏,贤德妃生前待人极好,我也为她的死惊痛不已。
这事你自是不相信我,——她的死虽说是咎由自取,却也和淳王爷有一定的干系,但于我却是意想不到的。”
她低低垂着头:“我想我若不将话说开,你的病只怕也不见得能好得快,如今我既这样说了,你就放心吧,那储妃也是不会说的,她不会得罪溶王爷。”说完向黛玉点点头,转身就要离开。
黛玉忽然感觉心里一热:谁说从一个人的表相能看到她的内心,她不管在别人眼里如何,此时的话却是一番好意。
于是不由自己开口:“多谢你。黛玉从来没有觉得淳王妃你是不好的人。”
黛玉的话自是有感而发,她只是依着自己的本性向淳王妃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那淳王妃却明显身子一滞:“我不是恩怨不明的人。”话完再不留恋,出门疾步去了。
这里黛玉缓缓躺下:是啊,她的话提醒了我,我必须尽快将大表姐的遗言传于舅父。
于是,打定了主意的黛玉便在水溶再次进来之际提出要求:“王爷,以我的身份,没道理滞留宫中,请你使人将我送回王府吧。”
“这是什么话,”水溶凝眉:“我虽在北静王府出生,却有大半时间是在宫中渡过。我能留,你如何不能留?况且你病势如此沉重,怎能经得起车马颠簸?”
“黛玉如何能和王爷比,王爷是名正言顺的皇室出身,且有太后疼着,”黛玉看定水溶:“我却哪有人依傍?”
一句话惹翻水溶:“我知道这北静侧妃的身份你不待见,可话也不用说得这么直接,你想依傍谁?你的外祖母?你的舅父?还是你的——”说至此水溶抖的将话一收:“你以为你的身份还能改变?不要痴心妄想了!”
宫中岁月——心伤
临近午时,外面的雪还在下个不停,重华宫内却是意外的暖气腾腾。无数个火盆在外殿、内殿、甚至偏殿不倦的燃烧着,殿里殿外俨然两个世界。
对于这一切,重华宫几乎所有宫人都晓得,是那俊美无俦的北静王爷为自己病弱见不得冷的侧王妃所准备——“尹姐姐,这林王妃好福气,从没见北静王爷对哪个这么好。”一个来换班儿的小宫女对转身欲去的同伴儿轻笑着耳语:“不只让林王妃住他最爱的屋子,连从不让往屋内放置的火盆儿都恩准端了进去,真是生生让人羡慕死。”
姓尹的同伴儿闻言勾唇笑笑,一言不发往外走。只是若细看,那低垂回转的眸内却似有光一闪而过:是啊,怎么能不笑,她笑的是这后来者不知内里详情,当然不只她一个不晓得,若不是自己无意间听到,也不会晓得这表面时而冷峻时而温润的北静王爷还有这么失色的时刻——那时自己正端着太医院为林王妃熬制好的药送过来,在只差几步就到门口的时候听到不该听的话:‘你以为你的身份还会改变,不要痴心妄想了。’这是此殿主子北静王的声音。
这宫女便诧异的停步:糟了,听到不能听的话了,我说这门外怎么没有一个人守着!
转身欲去,却似受不了诱惑般停住:回眸间发现那虚掩的雕花木门险险开了一道缝。她便做了一个其他宫人绝不敢做的动作,——轻轻将盛药的玉盘放置在一边儿,大胆的悄悄将一只眼睛从那门缝儿里看了过去。
当然她不会冒险,在宫中做了这几年,别的本事没学会,这防人和见机行事的本领却已锻炼得炉火纯青。她知道门外没有人的缘故肯定是别人借机溜掉了,谁愿意傻傻的留在这里听尊贵的主子闹脾气,以至将极有可能的灾难引祸上身呢!毕竟主子在盛怒时迁怒于奴才是常有的事。
可是唯有她不怕,除了她天生爱听闲话、传闲话、胆子大外,更是因为她受人所托——,那于自己有救命之恩的吴婕妤吴娘娘昨天将她找去,让她‘留心’林王妃的一言一行,若有异动尽快设法知会钟秀宫一声。
那么今日无意间撞到的事应该符合吴娘娘所说的‘异动’了吧,就像昨日自己将凤藻宫承御抱琴私闯重华宫的事告知吴娘娘一样。昨天吴娘娘听到后即刻赏了自己一枚紫凤钗。那这次呢,会赏自己什么?
尹姓宫女十分伶透,她当然晓得吴娘娘正处心积虑想将自己的妹子嫁进北静王府。于是焉能不把握这难得一见的机会?再说她也十分感兴趣那林王妃会如何作答。
只见那容貌堪称绝世的林王妃登时恼了一张脸:“王爷这是什么话,黛玉纵有痴心,也不敢将这痴心用于北静王府;我纵妄想,也不敢妄想我这本来不配的身份再有任何改变。若连这都不能容我,我会看着王爷的脸色,如有新王妃进门儿,自会一旁远远躲着去。绝不致让那两个月前横空降临的赐婚圣旨毁了王爷的清名,——王爷只管放心!”话语掷地有声,如平地一声春雷。哪象一个病弱之人所言所语?
且说完即向内翻身,只将背对着那一身纤尘不染、孤傲向来只能给人脸色看的北静王。
尹姓宫女听呆了,她并弄不清这林王妃话语中的含义,只是对方脸上的神情却使她险些惊叫出声:
这林王妃是嫌这内庭太寂寞了么,定要说出这些如惊天地般的话语?要论这溶王爷,恐怕自出生起就没有被人这样悖逆过吧,她胆战心惊的继续往里看。
果然,听到林王妃的话后,北静王爷的面色渐渐起了变化,——别人生气面容或红、或青、或黑、或紫,偏这溶王爷于众不同,愈是生气面色愈白。如今见自己王妃使气,他的脸色便如那雪片儿般颜色。
见状尹姓宫女忽然生了逃离此地的想法。这雷霆之怒若蔓延起来,恐怕会燃起整个重华宫的火焰也说不定。
只是,还不待她眼睛离开,已见那已濒临盛怒边缘的溶王爷挥袖拂向那榻前的琉璃几,——只听哗啷啷连着数声响,几上原放置的金樽玉盏、水晶碗玛瑙壶,如赶趟般争先恐后跌至地面儿。这里不比林王妃昨晚所住居室,地上铺的是一色的水磨汉白玉雕花方砖,那砖坚硬,诸物掉落其上鸣声不断,乍一听上去倒像有乐师在这里奏了不成调的乐曲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