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三儿这里因为老孙头的一个年夜饭订餐让他打开了新思路,将这年尾的日子过得都快和打仗比拼了,另一头宫里的皇帝,日子也过得相当的精彩纷呈。
御书房龙椅的一侧,一块硕大的落地屏风在那儿摆着,只是这屏风上没有什么雕龙绣凤的图样,只有四张纸,写着好些的字。
是的,大家都猜到了,这上头就是包三儿给皇帝说的四多。看着这上头一张张纸,皇帝的眼睛全是火,他自来不是个偏听偏信的,自打从包三儿那儿听了那么一番话,回来就让人去细细的查了查。
这世上只要当皇帝的真想知道,在手持特务武器的时候,那就没什么是能瞒得住的。毛毡买出毛毯的价只用了一个时辰,就被核实了。而有了这么一个明确的证据,那么包三儿说的那些自然就有了被相信的基础。
既然有了相信的基础,那么这四多……哪怕皇帝心下还有保留呢,最起码已经信了一半了。而因为这一半的相信,皇帝的心情如何自然可想而知。
“读书人多?贪腐多?宗室多?派系多?呵呵,这样的朝堂,这样的大明啊!”
每每咀嚼一次这些问题,皇帝就会心里发麻!每每多想一分,就觉得自己这皇位坐的有点悬乎,为此连着几日都吃不好睡不好。而也正是因为这种不安全感,皇帝第一次对自己那个严厉的让他敬畏又忌惮的张先生有了不一样的理解。
张先生也是看到了这些吧,不,或许比这些更多,毕竟一个市井小民和一国宰相能看到的世界是不一样的。所以张先生才会这么用那样几乎是满朝皆敌的方式去实施他的变法。那包三儿说,先生以商鞅为范?那大明是到了何等不得不变的地步,才能让这么一个先帝托孤的辅政之臣豁出一身荣辱,摒弃了全族的安危做出变法的决定?
皇帝越想越觉得大明危矣。可偏偏,这事儿每一桩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干戈,大的皇帝哪怕心里再慌,也知道不可能一下子就解决。所以他特意的做了这么一个落地屏风,放到自己书房的座位边上,不为别的,只为了让自己能时时刻刻的记住,自己还有这么些事儿需要查实,需要解决。
皇帝其实是个性格矛盾的人,温和又热血。在储君的事儿上,面对满朝威逼,宁可避入宫廷,消极对抗也没学他祖父来场大礼议之争,让鲜血铺满宫门,可见他的温和仁慈。同样在坐稳大明江山四十多年中,几乎打遍周围属国的各场战争也足可说明他的热血强悍。他是大明在英宗之难后,唯一一个还有勇气将军队派出去,打出去的皇帝。
这样的皇帝即使知道很多事儿需要缓着来,可却绝对不会一动不动,坐等时机。所以喽,那毛毡的事儿就成了他泻火和试探的第一波。
“张伴伴,毛毡的事儿你查的如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可清楚?经手了多少人可知道?”
张诚这会儿的脑袋那是低的都快埋到胸口了。这事儿让他查?他怎么查,往上找了十年的账册,上头都是这么记录的,你说这事儿让他怎么办?
“奴婢暗地里查了近十年的账册,都是这么记录的,再往上,想查下去,怕是得惊动人了。毕竟陈年旧账有专门归档的地方,不是奴婢能插手的。至于经手的人……奴婢惶恐,实在是查不到,至于经手的人……皇帝爷爷,奴婢试探了一二,发现采买经手的,只以为记上的是毛毡,而兵部、户部记账的也只知道是毛毯,倒是这中间转手递单子的……颇有些蹊跷,近些年竟是从没换过人,奴婢已经让人去查探那人的背景了,许是从这上头能探出一二来。”
张诚回答的声音没有半点的波澜,即使心跳的都快自己跑出来了,表情依然像是不知道他这一番话会让多少人头落地一般。
他终究是皇帝的奴婢,再大的事儿也没有忠心皇帝要紧。
竖着耳朵听着皇帝的动静,张诚眼睛却连抬都不敢抬一下,静静地等着皇帝的反应。
“呵呵,咱们这朝堂的能人还真是够多的。”
求别笑,这声音听着就让人发冷!咱们能好好的来不?您说话,要怎么办,奴婢都挺您的,该抓抓,该杀杀,成不?
张诚这会儿有些后悔,早知道他就该拉着锦衣卫和东厂的人一起来了,虽然有分了功劳的可能,可好歹事儿也能有人分担了呀。
“还要多久才能查明白?”
“若是只这个经手人,奴婢算了算,三日应该能成了,可若是想往前找……陛下,许是还要锦衣卫和东厂一起才成,毕竟有些事儿他们那边应该也有档案。”
他只是个太监!即使是皇帝身边的伴当,也有自己的人手,可到底触角有限。别忘了他上头那可是还有个冯保呢!他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好不。
张诚很委屈,可却不能说,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趁着是个说话的好时机,多拉几个下水。可惜,皇帝这会儿对他想的帮手正不满意着呢,作为他的耳目,这两大特务衙门居然没告诉他这个,你说当主子的心下能没点想法?
“他们?这么些年没报上来,怕是自己都不干净。”
“再不干净,只要皇帝爷爷您说话了,他们就是割肉放血,也不敢糊弄您。再说了,这事儿……他们未必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