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向他,秋风很劲,却吹不动他拧紧的眉毛,如果她已经决定放下仇恨,接受她应该接受的幸福,她不想和他吵,“我承认我爱过你,可是爱情,早在你结婚的那一刻便停止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他们是两条平行线,是他不守成规,倾斜了一点,又或是她经不住诱惑,中途改变了方向,如此,总之,他们有了属于彼此的交点,只是错过了交点,从此,天各一方。
他卡住她的肘骨,那种深刻的痛觉,已经轮回了好几趟,额际的虚汗亦在发生与风干中反复,他依然面色如常,笃定道:“那就重头开始,再爱上我。”
她苦笑,缘何又重蹈覆辙,和一个自私到极点的人,说这些愚蠢到极点的话。
她试着要甩开他的手,没料到,却真的轻轻松松便甩开了,脱离了他,她一刻也不停地走,后面半天没有动静,她忍不住稍微偏头,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看见的时候,他已经顺着墙身,刚才滑坐在地上。
仿佛那一刻,心子都停止跳动,她冲过去,稍嫌吃力地扶起他,他一腿曲着,薄唇紧抿,像是昏厥过去,眉毛却拧成一团,丝毫没有松弛。
“你怎么样了?”慌乱中,她发现自己笨手笨脚,这样近距离的看他,才发觉他的脸色惨白得骇人,她不是早该注意到的么,却不甚在意,也许是潜意识中,顾灏南是强悍如神袛般存在,她根本没想过,他也会像这样,在她眼前,在她身边,在她生命里,倒下。
“不要结婚。”说完这句,他似乎真正晕厥过去。
八十,峰回?
他还在里面急救,不过半小时光景,顾家人员已经悉数到场,走廊上,前来探病的各色人等,前簇后拥,将走廊围了个水泄不通。
她歪着脑袋枕在许鸣肩上,以前所未有的清醒,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她似乎开始了解,他以那样高高在上的淡然姿态,习惯了受万人簇拥,甚至是顶礼膜拜,那种感受,但凡沾到点儿荤腥的人,对任何其他,怕都食不知味,更何况,他习惯如此,理所当然如此。
高处不胜寒,也许,正是那样的清冷,颠倒众生。
门顶的灯一黯,下意识地,胸腔一紧,许鸣握了握她的手,柔声安抚道,“放心吧,没事的。”
她还是歪着脑袋,盯着那盏熄灭的灯,一动不动。
主治医生率先出来,才跨出一步,立刻又被人潮逼回门边,顾景天询问着病况,其他人不敢造次,都默默地关注着。
医生卸掉口罩,微微叹气,她的心陡然揪紧,虽然她已经经历了现实比戏剧还更恶俗的剧码,她却不希望这次,又从医生口中说出电视剧里,反复演绎至烂俗的情节。
“病人的胃出血,已经到了会引发间歇性休克的严重期,再进一步,可能演变成胃癌,”医生的正经八百,足以骇到众人。
“不过,晚中求早,目前看来,还算及时,术后好好调养,应该没什么大碍。”
顾景天双手握住医生的手,嗓音微哑,“谢谢,谢谢了。”
医生似乎对此种情节司空见惯,只微颔了颔首,淡淡回应。
顾墨禾偶尔和她对上两眼,也只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王婉菲匆忙向她道了声谢,便追随着车床,渐渐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一时之间,空荡的走廊上,就剩下她和许鸣互相偎着,她更往他肩胛挤了挤,人生总是在反复中轮回,想到三年前,许鸣陪她流产,他们也是这样靠着,从头到尾,她人生里每一次巨大的悲痛,有一个男子,一直在她身边,从未缺席。
半小时后,男子搂着女孩儿渐渐走向医院的出口,女孩儿歪着脑袋,认真道,“我是不是该颁个全勤奖给你?”
男子不明所以地哼了一声儿,顿了顿,又道:“我倒宁愿你颁个结婚证给我。”
她突然用肘子顶了一下男子的小腹,男子猝不及防,作躬身状,她趁势溜出他的怀抱,跑了老远,才回过头来,冲他喊道:“你来追我呀,追到了就给你颁结婚证。”
许鸣赶紧就追上去,边跑边喊,“这话我可是听进去了,你可别后悔。”
不过两分钟而已,她困在他怀里气喘吁吁,男子倒半点不喘,带着她大步流星,“走,办结婚证去。”
“我闹着玩儿的,”她耍赖道:“又没有第三人听见。”她打的是抵死不认账的算盘。
“明月为鉴。”男子丢出这句,带着她,脚步一刻没停。
女人:“民政局关门儿了。”
男子:“门前蹲点去。”
女人:???????
如果这样的结束,也不失为一种美好,然而生活总在峰回中路转,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路口,柳暗处,会否有花明。
八十一,后来
后来的???
某一年,某一天
“现在请大家翻到本书的末页。”一边说着她走下讲台,午后的春光由两面的窗墙倾泻进来,顺带,也染红了鼻梁上镜框镶嵌的金丝。
“这支琴曲是我私自添加上去的,我很喜欢,有谁知道?”她一手握着书本,推了推梁上的眼镜,略有兴致地提问,眼睛也弯成美好的弧度。
“是旅韩华裔new age 的‘白日梦’。”前排穿红格子衬衫的女孩儿率先答道。
她微笑着颔了颔首,继续道:“还有人知道更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