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后来也回家过年去了,只让柳青给她送信说有机会再帮她留意新的种子来,秀瑶觉得他可能不过是出于礼貌那么随口一说罢了,根本不可能是真的。
秀瑶叹了口气,今年如果粮食再歉收,菜可解决不了大问题,毕竟猫冬的时候菜还顶事,干农活的时候没有顶饱的粮食,也没有力气啊。
初春的日头依然像被什么撵着一样紧赶着往西去,傍晚很快就来到,秀瑶挎着筐子回家。
一到家就听见二婶在门口跟三婶抱怨,“你说这都春天了,眼瞅着又要下地,还整天吃菜汤,不说捞点干饭,那稀饭也总得吃点吧。”
三婶笑道:“家里的小米和面早就没多少,再看看地里的麦子,估计今年更难熬呢。”
二婶气道:“为什么总是让我们熬,现在大房也不去帮工,都在家里吃闲饭,凭什么让我们养。”柳氏不去做绣活儿了,也在家里割草做家务的,秦业也不去帮工,男人们偶尔有点零工出去帮帮忙,也赚不到几个钱。现在大家都一样,凭什么大房的小子不用干活,跑去姥爷家住着还能读书?哪里来的钱?可别是柳氏赚了钱不往家交都拿去娘家了吧。
三婶见秀瑶过来,就赶紧示意二婶别说了,秀瑶路过问了声好,然后就去晒草。
二婶瞥了她一眼,对三婶道:“你看这死丫头,眼里越来越没人,我们在这里站着她没看见?嘟囔了一句就过去,谁能听见她说什么?”
三婶道:“二嫂,别跟小丫头一般见识了,他们家的人一个个都拽得很呢,人家可有个开磨坊的姥爷呢,咱家这些面都是人家帮忙磨的呢,又不要钱。”
二婶哼道:“那不是应该的吗?娘家有钱,干嘛不要点来帮帮家里,我娘家要是有钱,难道我不会拿来吗?她就是攀我们不回娘家要罢了,哼,当我们不知道呢。”
秀瑶自然是听见了,她晒完了草,回家的时候在二人跟前顿了顿,望着她们,笑嘻嘻地道:“二婶,谁家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人家也是没日没夜做工呢。整天磨牙是磨不来钱的。”说着一扭头就家去,把二婶气得要追着打她,三婶忙拦住她了,“二嫂,别生事儿,老爷子可恼着呢。”
庄稼不好,老秦头一天天拉着脸难看着呢,一不小心就可能踩他尾巴一样让他不痛快骂人,何苦再找骂。
二婶低声骂道:“一家子窝囊废,就会对老婆孩子耍横。”
秀瑶洗了手,看爷爷在门口坐着空吧嗒烟袋锅子,家里艰难,爷爷已经把旱烟也减掉了,经常就空抽吧嗒吧嗒做那么个样子而已。
秀瑶走过去,“爷爷,咱今年管我姥爷要点地瓜秧子秧地瓜吧。”
老秦头看了她一眼,“你姥爷打算秧地瓜?”
秀瑶点点头,“爷爷你管他要,他会给的。”
老秦头又问:“他养几亩地?”
秀瑶算了算地瓜的收成,刨去那些不成熟的坏了的,留作母子的也有限,她道:“起码有一两亩地吧。”其实那些地瓜母子足够好几亩地的。
老秦头苦笑,“还是让你姥爷都秧着吧,那么点管什么用?”他没好意思说你姥爷干嘛不多秧两亩之类的话来。去年沤肥之后,本想着肥料足了,庄稼收成肯定就好了,哪里知道地里又干得很,结果反而更歉收。
秀瑶又劝,老秦头磕打着烟袋锅子道:“丫头,这种地的事儿是大人的事儿,你一个孩子就别操心了,反正家里只要有爷爷吃的,就不能饿着你们。”
秀瑶叹了口气,又恨自己太小,说话不好使,随即一想就算自己大起来,十五六岁的时候说话也照旧不会好使的。可地瓜不能不秧,而且一定要多秧地瓜,越是年头不好,越是要秧地瓜才行。
她见爷爷不肯听她的,也知道自己人小言微,没办法的事儿。这事儿她也想过劝爹的,可爹除了埋头干活儿根本就不肯拿主意一切都听爷爷的,更别说让他劝爷爷了,他可从来不会违背爷爷的意思。
“爷爷,我能去姥爷家几天吗?”
张氏在屋里听见喊道:“怎么又想偷懒,就知道住姥爷家,都快忙活儿了。”
秀瑶不吱声,一冬天她也没闲着啊,秀娟秀美都不出去搂草了她还去,而且她也没去过姥爷好吧,不过是收地瓜选地瓜的时候去了一趟,那还是霜降的时候。
老秦头却道:“行,丫头好久没去她姥爷家,让你二姐送你去住些日子吧。”老秦头也发现了,这么多孩子里,其实老柳头夫妇最关心的反而是这个小丫头。如果不是穷闹的,老秦头也不至于那么算计,去冬刚得了场病,还多亏了孩子姥爷,所以也不能不给面子。
秀瑶一听开心起来,忙欢欢喜喜地去准备。
秦显一听秀瑶要去姥娘家,他就想去送,可爷爷说了让秀娴去,他就跟秀娴商量,“二嫚儿,让我去送小妹儿吧。”
秀娴看了他一眼,“二哥,我也好久没去姥娘家了呢。”
秦显笑道:“我去跟三哥学俩字来,你能学吗?”他、秀娴、柳飞一般大,但是柳飞大俩月。
秀娴一听他说识字就嘟了嘟嘴,“那好吧。”随即又笑道:“二哥,你认识那俩字,有扬扬多不?”
秦显脸红了一下,“别瞎说,我能没他多?”自从柳飞念书以后,秦显突然就跟受了刺激一样,尤其是看秦扬和秀瑶也跟着认识了几个,便打了鸡血一样也开始学字,没有机会去学堂读书就趁着干活儿的空间跑去村西南头周家的学堂偷学。这样一来二去倒是也认识了一些字,会背不少书,再也不是去年秀瑶让她写个菜籽单子他都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