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封信
这个时候虽然不能说是兵荒马乱,可是死个把人太正常,对于膝下无子侥幸没空巢的凳儿爷来讲,到闭了眼能有个守灵的人,已经算是个盛大的葬礼了。
大家也不讲究什么风俗,给凳儿爷换了寿衣,装进预先准备好的棺材中后,黎嘉骏便披麻戴孝的跪在了棺材前,拿了个铜盆开始烧纸钱。
黎二少彻夜未归,老人们略微伤感的祭拜后,鲁大头和黎嘉骏给守了灵,一个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兵和一群知天命的老人,再没比这儿更看淡生死的环境了,导致黎嘉骏一晚上对着凳儿爷的尸体,简直快把自己思想都升华了。
清晨,她丝毫困意都没有,神采奕奕的给大家做了一顿早餐,鲁大头开始担负凳儿爷的一切身后事,而她,要认真准备走了。
虽然昨天已经准备好了行李,可是一晚上的功夫,她有了思想准备。
凳儿爷这个坏蛋,临走还要打脸,让她忽然发现,二少有可能完全不想走,或者根本走不了,这个可能性太大,她不想被动接受,也无权无力阻止,只能竭尽全力做点自己能做的。
她把两个箱子放在脚边,穿好了衣服,嘴里叼着半个馒头,开始写信。
这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她知道自己不是个很聪明的人,未卜先知这种事更是玄幻,可是被凳儿爷这么一点,她平白的就有了这么个确信的感觉,于是她提笔,想写些废话。
“我知道你个鳖孙大概是要一个人单飞了……”
“爱咋咋地吧,我也不是你妈。”
“你放心不下,那我就滚,有多远滚多远,我不拖你后腿,没我在一边碍手碍脚,你要是还能有三长两短,那我服你,求你自挂东南枝。”
“到齐齐哈尔这段时间,我过得蛮好的……”
“老人家懂很多,凳儿爷教了我更多,可惜走了。”
“哦对了,你妹我现在是真女人了,你懂的,我猜你看到这句在笑我没脸没皮……我觉得很正常的,没什么不好意思哒。”
“不管你在做什么,少喝酒,少吃大鱼大肉,有些病,不是运动和吃好的就能避免的,我希望下次见到你,你全须全尾的,还有腹肌和人鱼线,笑起来还是一口白牙,不要大金牙,不要烟熏牙……”
“你藏着的那些照片,我做个了个本子给你放着了,第一页就我和一个空位,不许把二嫂的位子放在我上面……”
“你要是有一天不在这呆了,出去后找不着我们,别乱跑,去重庆,懂伐,什么南京,上海,北平,都别瞎去,去重庆懂么?”
“你保证你心里是有谱的吧?”
“你不会让我后悔抛下你的吧……”
“……哥,谢谢你。”
“……”沉吟了许久,实在没话讲了,如果二哥真的留在这儿,她完全不知道他会有怎么样的人生轨迹,她长长的叹口气,无力的放下笔,放到了黎二少的书桌上,刚站起来,就听到外面有人在喊门。
她走到窗边,看着鲁大头打开门,一个陌生的军官跑进来,顺着指引径直进了屋,蹬蹬蹬的一路上楼,直接到了她门口:“黎小姐吗?我是黎长官派来接您的,我姓付,您叫我小付就好。”
“……嗯。”黎嘉骏应了声,她还是抱了点希望的问,“我哥呢?”
“火车在下午,长官到时候会到那边与您会合的,我先过来,是给您送点东西,黎长官希望您穿了这个去。”小付拿出一个很大的袋子,黎嘉骏打开,发现是一套从头到尾的贵妇行头。
米白色的立领系带羊毛长大衣,一条黑色毛呢包臀长裙,配一条真丝吊带衬裙,还有一顶黑色带纱笼的小圆帽,和一双黑色牛皮细跟高跟鞋,甚至还有一个精致的化妆盒,里面口红粉饼项链耳环应有尽有。
“这是做什么?”黎嘉骏很疑惑。
“你们等会要做头等座的,长官说小姐您平时不注重打扮,可穿得不出挑点儿人贵宾通道都不一定让走,您是不知道火车站不走特别通道那根本是乱得和打仗一样……这是照着您的尺寸订做的,穿着肯定好看!”
“我不到二十你们给我这三十的打扮跟我说穿着铁定好看?”黎嘉骏一脸黑线,“黎二货他瞎呀!?”
小付很委屈:“酒会里夫人小姐都那么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