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堪称是压抑、束缚她的过去——柯飞尔家族这个贵族世家的呈现。
“请用餐。”
“…………”
蝶玛沉默不语,罗伊飕的一声扯下床单。
恭谨但强硬地翻起蝶玛固执伏在床上的身躯之后,罗伊伸出左手抓住她的下颚。
“呜……呜……”
蝶玛仿佛听见颚骨传来的喀啦声响,碾碎骨头般的压迫,让她不由自主地张开紧闭的嘴。
“请您用餐。”
罗伊恭敬虚伪地说完,拿起置于旁边手推车上的大型水壶。
不,那确实是水壶,但里面装的并非清水。罗伊将水壶微微一倾,黏稠的奶油炖肉从壶口流出。煮得非常烂,里面的肉和蔬菜几乎看不出原本形状。
黑格兰家的总管神色木然地将奶油炖肉注入蝶玛口中。似乎已经稍微放凉,温度尚且不致烫伤。
蝶玛想当然尔强烈抗拒,不肯吞咽,大部分都从嘴角流下……但罗伊一点也不在意。
那副模样……也很像在替食用家畜进行强迫性的增肥作业。
没错……是作业。动作中既没有怒气,亦没有阴险的虐待心态,是基于必要的作业。不带任何感伤,只是一味执行的行为。
最后,灌完水壶里的炖肉,罗伊终于松开蝶玛。瞥见掉落在她的衣服和床上的大量炖肉,他说:
“怎么又这么不小心……身为黑格兰公爵的正室、柯飞尔家的血统继承人,请您千万不可做出有失颜面的言行举止。”
蝶玛一边咳嗽……同时感到身体腐败的倦怠与疲劳。
完全不是讽刺……这男人是真心这么想。
价值观毫无交集。即使看着相同的东西、听着相同的声音,以相同的语言交谈,也完全无法沟通。
尽管拥有人类外貌,感觉却像面对某种异质怪物。
“这样下去对卫生也不好,请您多加照顾自己,您是重振柯飞尔家族的——”
“疯……了……”
然而,话虽如此……因为对方拥有人类外貌,她无法视若无睹。就算知道一切只是惘然,还是忍不住与对方交谈。
就这样不断反复。
从以前……从懂事时开始。
“你疯了……一切都已结束……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都死了,叔父大人和叔母大人也是!还说什么柯飞尔家族的血统?那种东西早就结束了!”蝶玛发狂似的大吼。“况且……就连你的人生都因此走样了,不是吗……哥哥?!”
“喔喔,蝶玛大人。”
罗伊的表情……倏变。
他发自内心为难地说:“属下说过好几次了,绝对不能以‘哥哥’称呼掺杂庶民龌龊血统的我,这样有辱柯飞尔之名。属下不是您的哥哥,而是总管罗伊·安契生。”
“…………”
并不是卑躬屈膝。
这个男人天经地义地如此认为。贵族这种身份——包括血统、家世、绵延不断的单一家谱——这些东西在他认为有至高无上的价值,他认为这种连型态都没有、单纯的概念,应该要排除万难守护,具有独一无二的价值。
因此,这男人甚至将贵族个人视为道具。
一如他的父亲。
蝶玛的……以及罗伊的父亲,只将母亲视为道具,将她们视为处理性欲和留下子嗣的……仅止于此的存在。除此之外,他完全不认为身为自己伴侣的妻子还有其他价值。而对自己的孩子们,也是这种态度。
她不知道贵族父亲的这种态度是对是错,虽然不知道,但蝶玛非常讨厌这样的父亲。
这门政治联姻决定时……蝶玛对连新郎样貌都不知道的这门亲事感到无限欣喜,她认为不论对象是谁,都比待在这种父亲身边好上数倍。能摆脱柯飞尔家族——光想到这点,她就不禁喜极而泣。
然而,她并未因此获得解放,因为罗伊以侍从的身份跟她一起出嫁。
罗伊彻底承袭父亲的思想……不,某些部分甚至更加扭曲。
惨遭父亲蹂躏的庶民女子所生……与蝶玛同父异母的哥哥,父亲的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