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哥儿好久不来了,好些姐姐都想得消瘦了。旁边这位公子是什么人?模样好生俊俏!我看那说是城里最俊的城北罗公子都不及风采呢!哎呀,是笙哥儿什么人呀?”
阮重笙笑着斜去一眼,楼下隐约歌声婉转:“寻遍人间不得见哟,白衣梅边吹旧笛……”
他疑惑道:“是文林姐姐?”
小姑娘摇头,“文林姐姐月前赎身啦。现在是翠微姐姐换上来的。”难怪婉转悠扬,不似昔日凄清幽怆。
然而不等阮重笙叹几句,小姑娘又换过话头:“老规矩,两坛糊涂仙,三碟鸳鸯糕,小菜看着上,就是得有八宝鸭!已经吩咐下去啦。”
阮重笙哭笑不得:“你啊,不该叫小芳菲,干脆直接改名成‘小鹦鹉’得了。”
小芳菲是鸨母娘家的亲侄女,嘴巴快,一天到晚叽叽喳喳个没完,楼上楼下到处窜,楼里姑娘都调笑她为“小鹦鹉”。
听到这话,小芳菲更是乐呵,引着一行三人一路上了二楼雅间。
丝竹管弦,欢声笑语。
屋里两张黑木桌子,下置八圆凳,凳角微翘细刻了八仙过海,晋重华挑了一处坐下。
小芳菲还想伸长脖子去打探,阮重笙笑眯眯挡在她面前,顺手拦住晋重华斟酒的动作。
“这位公子可不好惹,收了你那小心思。”
小芳菲吐吐舌头,“就是觉得公子生得实在太好,多看几眼也不行呀。”
阮重笙含笑:“不行。”
“哦。”小芳菲虽然年纪轻轻就在青楼里住着,但鸨母护着姑娘宠着,过的也是跟厉重月一样受惯娇宠的日子,根本不怕阮重笙,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就移到了隐晦打量四周的吴千秋身上。
她嬉皮笑脸凑上去,“这位姐姐第一次来?嘿嘿,今天运气真好,来了这么多神仙似的人物。好姐姐好哪口?我们青楼后头有曲径直通‘南馆’,那里面有好多细皮嫩肉的小郎呢,可不单单给好男风的官人准备,小姐们也行。姑娘喜欢哪类?有弱柳扶风我见犹怜的,有英武不凡的,还有那裹‘四’寸金莲的……”
说着,头往目瞪口呆的吴千秋耳边又凑了半寸,自以为低声道:“姐姐若都瞧不上眼,角先生都全乎着呢。还有楼里姐妹作磨镜用……”
第35章风月(2)
越说越不像话!
阮重笙忍无可忍,一脚虚踹过去直冲肚皮,被小芳菲笑嘻嘻躲开,眨眼就退了十步有余。
“好嘛好嘛,不说了!笙哥真小气,好看的不给看,好玩的不给逗!”眼见阮重笙就要又来一个暴力压制,她连忙道:“真不说了不说了!我去下厨看看菜啊!回见!”
临走前,又扒在门槛前探出个脑袋,嘿嘿笑道:“不过,我好心提醒一句,笙哥哥可别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又在阮重笙抬起的脚下,飞快没了影儿。
吴千秋拍拍绯红的脸蛋,惊呆了:“这姑娘修什么的,懂……懂的真多。”
可怜吴三姐空活了五六十岁,却是个被当做真男儿培养大的奇女子,原未婚夫“离奇失踪”,新任都还没见过几回,实打实的不开花的老铁树,力拔山的吴霸王,哪见过这场面。
可这年岁约莫比她零头都多不了几载的小芳菲……“懂的是真多。”吴千秋又补充道。
阮重笙捧腹大笑:“三姐,你、你居然脸红了!我以为你……哈哈哈……哈哈……”
“笑什么呢!”吴千秋恼羞成怒,反正装的文静也都喂岸边河神了,作势就要拔大刀,“你呢,你那新欢旧爱……”
旧爱?
阮重笙笑着笑着就戛然而止了,小芳菲浑话多,但这句话怎么也不会是平白无故冒出来的。而笙哥儿狐朋狗友多是多,带到青楼里并且让小芳菲见过的……
“嘭——”合拢的雕花木门被一只白靴“温柔”踹开。
青楼的设计大概分上下三层,一楼直连大门,中间架着个朱漆圆台,六根人面大柱支撑金碧辉煌,上头分别画着六个千秋美人,正是传颂已久的“金陵六绝”,另有客座围绕,声色犬马。楼道蜿蜒曲通而上,二楼便是所谓“雅间”,亦呈环装,各由木门阻隔,屋内摆设大同小异,另一头则皆是镂空雕花栏,垂挂红粉帷幕,掩去半边身形,不掩居高所见。
如今晋重华在一侧独据一桌,举着阮重笙不让喝的酒壶端详,吴千秋捡个圆凳坐下,努力压制两颊绯红。而阮重笙正靠在一边桌沿,一只脚往后勾住一凳脚,身子前倾夺过晋重华手中酒壶,“青楼的酒不能喝随便喝!这群小妮子惯爱胡闹,我就怕她们不下媚药下泻药,我有法子,可师兄就……”
踹门的人收回脚,抱臂看着他们,从嗓子眼里发出冷笑:“哟,挺快活呀。”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动作,除了贺摇花不作他想。
贺大爷张扬跋扈惯了,对引阳上君行个礼算是极为友好了,接着人就挑个凳子一坐,脚直接搁在圆桌上,对着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的酒壶皱眉,“什么玩意,酒菜呢?”
阮重笙挥退门口战战兢兢的龟奴,重新关上门,吴千秋就往旁边挪了挪,“小十七啊,怎么跑这儿来了?”
贺摇花出身灵州,而灵州是出了名的“尼姑庵”,规矩多得要命,贺摇花虽然为所欲为惯了,但被邀明月知道了这个儿子“故地重游”,怕不是得水牢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