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绸缪在前,此次宁锦即便无大胜,亦绝不会败。”
何可纲打破了有些沉闷的气氛。
何可纲是真的这样认为,另外,他不喜欢在满桂等人已经出击的情况下,城中还是这种气氛。满桂再粗鲁、再小心眼,那也是为国征战的人,现在尤其是。
“圣上那些新铠甲也不知是如何打制出来的,那么大一块,居然没有缝隙?除非硬性刺穿,否则胸腹毫无破绽,根本不会受伤。可又有何人能将之刺穿?铁壁之名真是名副其实。穿上这种铠甲,士卒的胆气应该立刻会壮上许多。”毕自肃接过了话头,但并没有接着说,而是说起了胜败之中的细节,对整块的板式胸甲赞叹不已。
众人已经从送甲之人口中得知,皇上将此种铠甲命名为铁壁甲。
“确实,这种铠甲防护力之强前所未见,简直可以胜过大宋步人甲。一块百炼钢打制得如此之大又如此之合体,真不知是什么样的能工巧匠、费了多少功夫才能打制出一副!此次送来的这些,到底是耗费多少人力,简直不可想象!”
何可纲闻听毕自肃之言也明白是什么意思,本身对板甲也确实是惊叹不已。
不过更多的却是疑惑,“听闻是圣上亲自主持打制,难道。。。。。。圣上早就有所准备?只听闻圣上精于木作机关之术,何时又精通这锻冶之术了?”
何可纲面带不解。
何可纲与毕自肃不同,何可纲是能文能武,虽不是武艺超群的武将,可也不是书呆子,知道打制一副精良的铠甲要多少人力功夫。送来的铠甲他细细看过,全都是暗纹隐隐的百炼钢,当时便惊讶不已兼爱不释手,若不是大战在即,不好从出击的将士口中夺食,当时说什么也要留下一副。
“圣上之‘天启’,还真是莫测呀!”毕自肃闻言也随之慨叹。
“何大人对宋朝铠甲打制也有了解?还真是文武全才呀。不知能否为吾解惑,吾对圣上这铠甲也是惊异难解呀?”
袁崇焕初见时对这板式胸甲也是惊叹不已,听得何可纲说起打制的功夫人力,收起心绪,对这铠甲的打制也升起了更多的好奇之心。
“大人谬赞了,不过略知一二,勉强为大人言之。”何可纲向袁崇焕微微拱手。
“为以步卒对抗金人骑兵,大宋铠甲防护之力极强,可称古今之冠,一副普通步人甲,甲叶多达一千八百二十五片,厚重已极。”
“宋人为减轻士卒负担,其制作之时已经尽量去掉繁琐花式,甲叶也只是最普通之形状,并无大唐铠甲之美观,然即便如此,一副步人甲仍然重达五十五宋斤,按我大曌衡制换算则近六十斤,可见其厚重”
“虽然去掉了一切不必要的花式,可步人甲制作过程仍然极耗功夫,据我所阅大宋朝廷流传下来之文牍,一百五十副步人甲耗费一万八千人工,算下来,则一副步人甲要熟练打制甲叶的铁匠、连缀缝制的皮匠等共计一百二十人工。即使甲片少一些的弓手铠甲,也要七十人工。”
何可纲将关于铠甲所知一一道来。
“人皆说弱宋,然步军对战重甲骑兵,又是何等豪迈、何等勇武?岳家军、岳武穆,真盖世豪杰、令人神往啊!”眼望北方,袁崇焕凭堞慨叹,悠然神往。
对保家卫国、建功立业的向往,在这一叹中尽显无疑。
“是呀!”齐齐一声叹息,何可纲、毕自肃眼望远方,不再言语。。。。。。
“步人甲如此之人工耗费,那圣上这种大块的铠甲岂非耗费更多?”半晌,毕自肃打破沉默,转头看向何可纲。
本就想不通如何能打制出如此大块的百炼钢,听了何可纲说步人甲之制作,毕自肃对于皇帝这种闻所未闻的整块铠甲究竟耗费了多少人工更感惊异。
“这便是我奇怪的地方。”何可纲不自觉的轻抚胡须,微皱着眉头说道,“整块铠甲如此之大,由一块百炼精钢一锤一锤碾开打制而成厚薄均匀的一大块,制作必然应该更耗人工,尤其是不能如小甲叶一般分散给几十人同时打制,那每一副铠甲便必然是两个工匠穷耗时日。圣上得‘天启’不过半月,即便在太液池建新工坊的同时就令铁匠打制,马车送来路上也至少要耗三日,剩下十二日是如何制作出这三百副铠甲的?不但如此,还有马甲,太液池难道集中了六七千精良的铠甲工匠?可再多的工匠也无法同时向一片铁壁甲上抡锤碾打,此事简直。。。。。。简直是鬼斧神工。”
何可纲实在是不知如何形容才算贴切。
“确实,听何大人这一说,本官也找不到更贴切之言辞,圣上所为,怕是也只有鬼斧神工可堪形容。”袁崇焕亦是抚须赞叹。
“不止如此,祖将军他们在军中已经测试,无论五十步还是五步,军中一石二斗的强弓也无法伤及分毫,圣上这新式铁壁甲防护力更胜大宋步人甲已是确凿无疑。”
何可纲对军中之事关注的更多,知道军中拿到铠甲之后的试射。
“另外,想必二位大人也看到了,这些铠甲是装在两辆马车上。听来人说,这些铠甲在路上只用了三个白天,就算他起早贪黑跑七个时辰,刨去路上马匹歇息饮水的时间,那这四轮马车一个时辰少则跑六十里,多则七十里,这实是有些匪夷所思。”何可纲感觉到了新式四轮马车的不同。
“哦?这是为何?”毕自肃不明白。
“这般宽大的马车,拉着至少四五千斤的铠甲,国朝现在官道是何等样子毕大人也知道,如何可能这般快?这样快,就算到了地方车子恐怕也会散架,其实以吾想来,根本就到不了,半路就要散架。”何可纲捻须凝眉,难以索解。
“确实,不止这板式铁壁甲,圣上这四轮马车也着实神奇,若是用以运送步卒和粮草辎重,实是远征利器。”听了何可纲的推算,袁崇焕也大为赞叹。
“照二位大人的说法,这四轮马车长于远征,即使缺乏战马也可令步卒大军远程突袭,出敌不意;而这铠甲坚固若此,穿之者可伤敌而自身难伤,若是运用得当,岂不可成为战场上的一只奇兵、一把破开敌阵的利刃。”毕自肃听了袁何二人的对答大感振奋,不禁抚掌。
“我军精锐尽在骑军,有限之粮饷都倾向于骑卒了,步卒战力还难以匹配这四轮马车,发挥不出奔袭的作用。而圣上这新式铠甲虽好,数量却不多,本抚也不指望能野战大胜,只盼他们遇到东奴大军时能凭此杀出重围,把奴贼引过来,则锦州之围自解,本抚也算是对得起麾下同袍了。”袁崇焕眺望着城外,并不像毕自肃那样乐观。
“希望满帅和祖将军他们能找到东奴的粮道,烧毁粮草,此为动摇军心之根本。”何可纲半是武将,还是希望能避实击虚,击敌粮道,于城外建功。
“吾倒是盼望能引过来。城上城下布置已全,与五位将军策略已定,不来,倒是有些可惜了。”毕自肃既有些踌躇满志,也有文臣习惯性的倚城而战的求稳想法。
“真来最好。红歹自诩文武双全、算无遗策,不止红歹,一直以来,奴贼总是肆无忌惮的横行抢掠,总是拿咱们大曌当傻子一般的围城打援,今日他们若是来了,便看是谁算谁、谁是傻子?”
骤然之间,袁崇焕越说越生气,也不知是被皇帝的圣旨刺激还是去年宁远拼命之时的蛮劲发作,或者是被红歹明目张胆的围城打援战术和必然会到来的朝臣夸夸其谈的指责所激怒,越说越粗鲁,表情恶狠狠,宛如一只黑瘦的饿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