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镇钦于是叫来守在门外的连柱,遣了他去别的屋睡觉,今晚由苏暖玉来值夜。连柱也并不多问,只是按吩咐办事去了。
方镇钦徐徐起身,干咳了一声,示意苏暖玉给他宽衣。苏暖玉便一脸坦然地来到他跟前,笨拙地替他解腰带、解钮扣。他的双眼随着她的双手不停地移动,她的手每碰触到他身体上的某处,尽管隔着衣服,也令他产生一种怪异的感觉。
虽然有点手忙脚乱,但总算替他把外衣脱了下来。果然,伺候人的活儿不是谁都干得来的。更何况,她在替他宽衣的时候居然会不听使唤地心如鹿撞。然后,她的脸上“蹭”地染上一层红晕。
“少爷请早点歇息。”苏暖玉不敢看他,迅速地说完后便告退了。
躺在外间的小床上,她难以置信地伸手摸自己的双颊,果然十分烫手。啊,苏暖玉,你疯了吗?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苏暖玉。”方镇钦的声音唤醒了她乱蓬蓬的思绪。
“什么事,少爷?”标准的回答模式。
“我有点睡不着。”言简意赅的回答。
靠,你睡不着我有什么辙?苏暖玉心里想。
“少爷,你试试看数绵羊呢。一只、两只、三只……很快就睡着了。”苏暖玉提议说。这可是失眠者们惯用的伎俩呢。
“管用吗?”
“您试试看不就知道管不管用了?”苏暖玉尽可能地温言说着。
其实苏暖玉也有点失眠的迹象。也不知道是换了地方还是怎么地,数了几百只绵羊了还在辗转反侧。
“你也睡不着吗?”寂静中又传来方镇钦的声音。
“有一点儿。”她老老实实地回答。
“听闻你常给诗浣讲故事,不如也讲一个给我听听看呢?”半是请求半是命令似的语气。
这人把她当什么了?好像三岁小孩一样,入睡前一定要听人讲故事才行。听起来还是不容反驳的意味。那好,给你整个鬼故事,吓吓你。于是开始讲《聊斋》。先是讲了个《聂小倩》,问他睡着没,答曰还没。问他害怕否,被人家嗤笑着问:“你有讲到令人害怕之处么?”于是她哑然。胜不骄,败不馁,好,苏暖玉再接再厉,又讲《小谢》,这个也并没什么可怕的。里面那人貌似还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呵欠。唉,真把这当成催眠故事了。不过她的作用不就是要成功令他入睡么?貌似歪打正着呢。
有轻微的呼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清晰可闻,苏暖玉慢慢地也进入了半睡眠状态。陡然间,一只老鼠从不知名的角落里窜了出来,“吱”地叫了一声便响声霍霍地奔向另一处。刚才的鬼故事气氛犹在,暗夜里这叫声便显得出奇地恐怖,骇得浅眠中的苏暖玉几要魂飞魄散。她立时便惊叫起来,赤着脚便猛地冲进了方镇钦的卧室中。
方镇钦警觉性甚高,听到她的惊叫立马便从床上跳将起来,迅速地点了灯,手中还不忘抓起了放在枕畔的佩刀。见到苏暖玉一脸惊恐的模样,急忙冲到她身边问:“什么事?”同时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全神戒备着。
“回……少爷,有老鼠!”苏暖玉几乎是颤抖着嗓音说。
方镇钦先是一呆,接着松了一口气,然后忍俊不禁起来。
“就一只老鼠,就把你吓成这样?”
“少爷,老鼠很可怕的。”苏暖玉也觉得自己丢脸极了,低头讷讷地说道。老鼠可是携带病菌的恐怖分子啊。
“哟,这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苏暖玉啊?居然被一只老鼠吓得面无人色!啧!啧!”方镇钦尽情地取笑她说。
苏暖玉懊恼地咬着唇,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第一次没有像刺猬一样跟他针锋相对。此时他离得她那么近,以至于他的手臂挨着她的。他似乎都能感触到她的体温。彼时她替他宽衣时的异样情绪竟又一点点地升腾起来。
“好了,没事了,赶紧睡觉去吧。”他极不自在地干咳了声,柔声哄慰她说。
她眼巴巴地望着他,怯怯地问:“可不可以把外面的床搬进来,我照顾你晚上喝个水啊什么的不是更方便吗?”
看样子吓得不轻啊,他皱着眉心想道。然后左右巡视了一番,最后目光落在了苏暖玉赤着的双脚上。此时她的双脚正互搓着,显然是觉得寒意入侵了。
他莫名地便觉得恼怒起来,一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她一惊,不解地问道:“你干什么?”
他径直地将她抱到床上放下,接着又从外间抱了她的被子进来,扔给她。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这是什么意思?
“你就睡在这里吧。免得半夜三更的我又被你鬼吼鬼叫地给吵醒。”他紧绷着脸说。然后自顾自地上床,侧卧着躺下,尽量离得她远一些。
她皱眉看向他,心里真是诧异至极。他明明是有洁癖的人,竟然允许她鸠占鹊巢分他一半床铺?是被她搅得不耐烦了才不得已而为之,还是看见她刚才楚楚可怜的样子动了恻隐之心?呀,苏暖玉,“楚楚可怜”也能用于形容你啊?她心里自嘲地想着。
“谢谢你。”她轻声咕哝着,在床的另一头慢吞吞地躺下,将被子给自己裹了个严实。嗯,人家主子的床睡着就是舒服,有火炉烧着,热乎得不得了。虽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遭人口实,但是她自己心里坦荡荡的不就行了吗?而且她反正也是要离开这里的,也不怕被人家说三道四的。先过了眼前的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