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几天后,当我和往常一样收拾着店的时候,晚间新闻里播出了易园的画面。
&esp;&esp;它已经和我第一次见到时完全不一样了。
&esp;&esp;从门口到园中心,一排房子倒塌成了废墟,透过俯瞰镜头可以看到,一条凹陷的地表从北到西,像条丑陋的蚯蚓般盘横在那个原本古老却又美丽的巨大园子内。
&esp;&esp;“算是彻底毁了。”瞥了眼电视,狐狸道。
&esp;&esp;我关上电视,拿起了桌上的水果和花:“我去看林绢。”
&esp;&esp;“哦了。”
&esp;&esp;林绢是被狐狸带回来的。
&esp;&esp;之所以说他是狐狸而不是碧落,因为我没在他眼里看到那种刀子般的东西,身后晃荡的依旧是一根而不是八根尾巴。
&esp;&esp;你见过八条尾巴的狐狸么?
&esp;&esp;那之前,我只见过一条尾巴的狐狸,以及听说过九条尾巴的狐狸。
&esp;&esp;那么八条尾巴的狐狸是什么……
&esp;&esp;他说他叫碧落。
&esp;&esp;很多人都把狐狸叫作碧落,那些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奇奇怪怪的人。
&esp;&esp;可如果碧落就是狐狸,为什么那一天的狐狸陌生到近在咫尺,我都不敢相信他就是狐狸……
&esp;&esp;但这问题我始终没有很正式地和狐狸谈起过,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在看到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狐狸若无其事地把失踪了三天的林绢带了回来,若无其事地对过去发生过的那些事情闭口不谈。
&esp;&esp;于是,我也就若无其事地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打理着我的店,以及照料林绢。
&esp;&esp;林绢被带回来那天看起来是有些奇怪的。
&esp;&esp;明明清醒着,身上也没有一处伤口,可无论我怎么和她说话,怎么叫她,她都不理睬我,只是呆呆看着前面一个点,然后一次一次地问:周林在那里……看到周林了么……
&esp;&esp;之后,突然在第二天就好无症状地昏迷了,一直至今。
&esp;&esp;现在她就在市人民医院的加护病房。
&esp;&esp;白天没时间,我经常在晚上的时候溜进去看看她。而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她都对我的到来没有任何感觉,虽然只要在她身边,我总是会不停地跟她说说话。
&esp;&esp;她身上检查不出任何伤痕,大脑也没有任何问题,不存在变成植物人的可能,因此就连医生也说不清她为什么会这样,只说,她正处在一种嗜睡状态,睡,而不是昏迷。能不能好,只能看她自己。
&esp;&esp;而对此,狐狸有他的说法。
&esp;&esp;他说林绢之所以这样,是因为魂魄不在身体里,早在他找到她的时候,已经不再了。能不能回来,说法倒和医生们一样,也是——只能看她自己。
&esp;&esp;可是魂魄不在她身体,那不是死了么。我问狐狸。
&esp;&esp;狐狸摇头:暂时的离魂对生命不构成任何的问题,除非她永远回不来。
&esp;&esp;那万一她找不回来呢。我再问狐狸。
&esp;&esp;狐狸没回答,正如他闭口不谈到底是在哪里找到了林绢,以及那天出现在我身边的碧落,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esp;&esp;把花插进花瓶,我给自己削了个水果,然后再靠窗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一边咬着水果。
&esp;&esp;似乎在经历了那么久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后,我对夜有了种特别的习惯,开始觉得在这样的黑暗里静静坐着也是种享受,我不知道林绢什么感觉,她看起来很安详,比我安详得多,无论处境还是表情。
&esp;&esp;“昨天我做了个梦,很奇怪,我梦见周林了,他说他觉得很抱歉,只能为你做那些事情,还说让我好好照顾你。”咬了口水果,我道。“他在梦里还是那副鸟样,欠他多还他少的样子,不过不是瞎子了。说真的,他有眼睛的样子还蛮好看的。”再咬一口,我继续道。“他让我跟你说,别再惦记他了,也别想他的哥哥。他说他明白你那天对他说的那些话,但有时候,这种东西对于某些人来说,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他试图让你明白这一点,一直都在试图那么做,可是很难。”
&esp;&esp;“你在和谁说话,宝珠。”
&esp;&esp;正滔滔不绝,身后突然一道话音,惊得我从椅子上一跃而起。随即看到一个人在我身后的窗台上坐着,手里拿着我放在桌子上的橙子。
&esp;&esp;“刘君培??”心跳一阵加快,我没想到会再次见到他,而且那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