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笑容中一瞬间的寞落和苦涩,却如一根刺,戳进顾之谦的心头。
难道,她记起了那个人?还是,她看到守在床边的是他,而感到失望?
用罢早饭,卫慧与顾之谦一起察看了一遍病人的情况,就独自一人往可汗牙帐走去,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抗疫计划,但要实施这个计划,她还需要获得呼延灼全力的支持。
只是,她一路走来,见到许多兵士在营地穿行巡视,遇到的骏律牧民都是满脸的惶恐,甚至比她昨晚初到时,见到的更甚了一步。
卫慧心里诧异,昨晚虽然又有几个牧民发病,但情况并没有突然恶化啊,这些牧民又为何徒然惊慌呢?
揣着满腹疑问,卫慧的脚步不由加快了不少。带她一路急行来到牙帐近前,这才发现,昨天还是一片死寂的大帐周围,今日竟然多了许多手持兵械地兵丁,层层叠叠地围绕在牙帐周围。兵刃上耀眼的冷光,让牙帐周围的气温,似乎也突然下降了许多。
她正四下打量着,突然听到面前“呛啷”一声响,她心中一惊,转头就见两名手持长矛的士兵,长矛交叉拦住了她的去路。
“干什么地?”其中一名兵丁喝道。
卫慧稳了稳神,开口道:“我是治病的医生,有事要见可汗……”
这两名士兵昨晚并不在牙帐前,也没见过卫慧,听卫慧如此说,都是一脸茫然地互相对望一眼,那个问话的士兵又道:“今天可汗有要事要商,没有空见你……”
“麻烦你向可汗通报一声,我有要紧事,必须今天见他……”卫慧心里焦急,骏律的疫情还未到烈性爆发期,此时尚可以抗治,如果到了烈性传播期,只怕那个时候,再好的药,再好的医疗条件,也根本来不及救治。也就是说,此时瘟疫的抗治根本是刻不容缓的,她想不明白,可汗有什么要事,能够比抗疫更重要地。
若是耽误了治疗时机,将瘟疫拖延到爆发期,所有的人将几乎没有人能够存活。人都死绝了,还谈什么其他?
“可汗有什么事,也是你能问的?快走,再不走,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兵士根本不听卫慧分辩,长矛一抖,矛头直指卫慧的咽喉。
卫慧心中一怒,抬手轻扬,衣袖如水波荡漾飘逸。可是就是这如蝴蝶抖动翅膀一般优美的一扬衣袖,霹雳啪啦,那两名士兵手里的长矛,已经齐头折断。
两名士兵手里握着光秃秃的矛杆,蹬蹬蹬连着后退十几部,一个勉强站住,另一个则咕咚一声,坐到了地上。
两人虽然姿势不同,却同时震惊万分地盯着眼前这个清丽脱俗的女子。两人相顾,眼下皆是骇然。
“你,你,你究竟是谁?”一旁的士兵也大都看到了这一幕,纷纷聚拢到两名士兵身边,看到那矛杆齐刷刷的断头,俱是惊骇到了极致。
若说切断一柄矛杆或许不算什么,但是两柄矛杆一起切断,而且断面如此光滑,这就是他们从未见过,甚至从来想都不敢想地事了。更何况,他们都看得清楚,这名女子并未使用任何利器,人家一扫断矛杆的武器,不过是那一片飘逸的衣袖而已。
卫慧仍旧平静道:“我真的是医生,已经见过可汗了。昨晚一直在隔离区……”见士兵们一脸的茫然,卫慧方才知道,顾之谦并没有将隔离区的概念告诉他们,只得改口道:“哦,昨晚,我见过可汗之后,就一直在病人集中的帐篷里治病了,今天,我就是来和可汗一起商量瘟疫治疗的具体事宜的。瘟疫即将进入烈暴期,若不及时治疗,只怕所有的人都逃脱不了瘟疫的肆虐……”
“啊?所有的人都会死么?”一名手持单刀的颤声问道。
“何人在此胡言乱语?莫再说下去,动我军心。滚!”一名武官怒喝的声音传来。
卫慧抬头,目光越过众多士兵的肩膀,看向那怒喝声的军官,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随着那声怒喝,士兵却已经分成两排,将中间留出一条通道。一名身穿皮甲的壮汉,手握一柄弯月大刀,缓缓走出。
卫慧略略一愣,正在想这个军官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
就听那大汉讶异一声:“怎么是你?”
汉子出声,卫慧这才恍然,来人竟是桑吉的儿子凌木措,只因他今日穿了皮甲头盔,遮裆了半个脸,卫慧竟然一时未能认出。
认出来人,卫慧也将暗暗提起的一口气放松下来,对着凌木措微微一笑道:“桑吉大叔可好些了?”
凌木措脸色微微一窘,随即对着卫慧躬身一礼道:“多谢神使搭救,阿爸已经好了许多。今早还喝了一碗奶子。”
卫慧点点头,这才说道:“凌木措,我想见见可汗,不知什么时候可以进帐?”
“这……”凌木措略一沉吟,方才接着道:“实不相瞒,北方的莫呼尔部小汗戈伊听闻骏律瘟疫,已率部背叛,并纠结了巴伦台和鲁克沁两部,共同举兵向骏律袭来。只怕,一时半会儿,可汗没有时间见你了。”
随着凌木措一番话说下来,周围的士兵脸上惊惧紧张神情更甚。卫慧却只是微微皱了皱眉毛。
想当初,她在历史书上读到某一场战役,某一个国家或者部落取胜。也曾在电视看到那一场场战斗,那金戈铁马,天昏地暗,血染黄沙……
但是,当她身处在这个时代,她才清楚地知道,那史书上的一句话,电视剧上的一个镜头,放在现实中,就是无数生命的凋零,无数生命的涂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