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温若飞又一次被战鼓声惊醒。夜袭永远是守城士兵最讨厌的东西。温若飞迷迷糊糊地起身跑了出去,望向高高的城楼,上面已经灯火通明,杀声震天。
萧渊是禁止他在作战时登上城楼观战的,怕他会被误伤。温若飞虽然很讨厌被看做需要保护的战五渣,但事实摆在那里,他也不会拿自己性命去逞强。试了又试,望穿秋水他还是看不清上面情况。只能隐隐约约看得到萧渊如松如枪的身影,站在城头。温若飞挑眉,这难道是气场问题?
萧渊此时确实在城楼上。作为主将,虽然暂时不能上阵厮杀,但只要他出现在将士们面前,就像是给宁州立了一根定海神针。
装在城墙上的滑轮组正在高效而有序地向城楼上运送巨石、圆木等重物,将士们三人一组,一个操纵投石机□□,另两人装卸石块。重逾百斤的巨石被投石机轻而易举地丢到远处,砸的地面坑坑洼洼,除了杀伤敌人,也对脱勒骑兵的机动性造成了很大影响。脱勒人仗着人数优势和快马夜袭勉强冲过投石机的攻击范围,凑到城下开始攻击。他们抬着巨木撞击城门,或者架起云梯攻打。玄军将士人数居于劣势,不会出城攻击,因此城门防守就极为重要。
宁州有着牢固的城防工事。城门下也有精锐的梨花枪队用火焰和利刃迎接脱勒人。吃过亏的敌人这次开始尝试云梯了。脱勒大将管达尔一马当先就登上了云梯,气势汹汹地向上突破而来。
城楼上的士兵立即列队迎战,但是因为投石机占了空间,城楼上士兵并不很多。弓箭手们连忙向云梯上射击,一些人忙着去收拾云梯。
“将军,请您暂时下去吧!”副官罗海抽出刀护在萧渊身前,眉头拧紧。脱勒云梯也是铁制,能牢牢嵌入城头砖石,一时之间不好拆除,万一让他们上了城楼,就麻烦了。
萧渊摇摇头,不着痕迹地拿了罗海挂在腰上的硫酸瓶,低声道:“让他上高些。”“您是要……”罗海一怔,萧渊低笑一声:“专心点。”随即后退开,寻着城楼上所有将官,把硫酸瓶全都拿了过来。随后,深沉的黑眸盯住脱勒人的云梯,牢牢锁死。
管达尔身手相当不错,带着几十个勇士越攀越高。萧渊估算着时机,手腕一拧,几个瓷瓶先后飞了出去,砸在云梯的支架上。
混战中,没人注意这些瓶子,连硫酸腐蚀铁木的滋滋声都被金铁交击之声盖了下去。等到脱勒人发现云梯开始不稳当的时候,为时已晚。
温若飞制备的硫酸,纯度并不高,反应并不迅速,也没能达到直接把支架腐蚀断的程度。只是上来的脱勒人太多,爬得也太高,最后,云梯是被他们自己压断的。
喀刺一声响,支撑云梯的铁架木条一根根断裂开去,几个脱勒勇士一时不稳,直接掉了下去,登时殒命。管达尔本来还能稳住,但是维持平衡之时,终究架不住城上箭矢对着他如蝗般倾泻,最后被罗海一箭射穿脸颊,跌落城下。
主将死了,攻城自然没了下文。仓皇撤退的脱勒军队还难免一次投石机的洗礼。天亮之后,萧渊下令清扫战场,发现死的除了管达尔,还有另两个脱勒偏将。为了争抢第一个登城夺旗的荣耀,他们也是很拼的。至于普通士兵,死了两三万余,可谓大伤元气。
三个敌将的首级成为了城楼上的挂饰。不用说,玄军的士气又达到了巅峰。纷纷议论那云梯被压塌的始末,还有那神秘的可以腐蚀钢铁的液体。
温若飞在那一战后都不敢在营里大摇大摆地散步了,他总觉得士兵们看他的眼神炙热得不像话,简直可以把他烧出洞来了。每天窝在自己的工场,画着工图,做着实验,都有好奇的目光往里窥探。一出门更有一串热辣辣的目光跟着他,后面一串细细碎碎的议论声。
温若飞还不怎么适应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他觉得这些东西其实都不算什么。投石机梨花枪硫酸,都是前人玩儿剩下的。作为一个古人成果的搬运工,他实在惭愧的很。
萧渊却没等他抱怨,就下明令禁止士兵们再窥探他做实验,也不许议论他的新成果。理由很简单,保密。投石机,火药,硫酸,统统属于绝密。参与制作的工匠,也都要一一约谈,胡萝卜加大棒,必须保证忠心。
温若飞心底里很认同萧渊的做法。他是个书呆,除了学术相关的事情别的都不怎么在行,有个人站在身后给他兜底,他也很是心安。
“温先生。”温若飞走上城楼,一群士兵给他行礼,恭恭敬敬。温若飞微笑着向他们颔首示意:“各位不用多礼。我来看看这些机器。”他随身带了些油,准备润滑一下投石机的□□。
正在工作,忽然听见众人整齐的呼喝:“参见将军!”温若飞回头,就看见萧渊披着甲胄走了上来,腰间挂着长剑,又是一番威武形象。
“萧将军。”温若飞带着满手油站起身想行礼,结果只是有些尴尬地鞠了个躬。“温先生不用客气。”萧渊看看情形:“你在做什么?”
“给投石机做保养。”温若飞笑着道:“正在给它们上油呢。”
“这些事情也要你亲自做?”萧渊皱眉,冷冽的目光一扫,一边的几个工匠立刻紧张起来。
“我只是想自己动动手。”温若飞连忙解释:“做做这些不用动脑的小事,对我来说是放松。”
“是么?”萧渊看着他的动作。温若飞穿着深蓝色短打,外罩一件白色粗布的窄袖褙子,袖口卷起,纤细的手腕露在外面。
温若飞的手,腕骨很细,指骨修长,十指灵活而有力。虽然有些粗糙,但是动起来的时候,手法干净利落,还透出一股奇异的美感。
萧渊看着那双手,一时间有点儿出神。
“好啦。”温若飞上完油,顺势把手上的油在褙子上蹭干净,起身却发现萧渊正在直直地看着他。那种眼神不是考量审视,非常柔和,一时间把他的颜值又提了几分。
温若飞暗搓搓地在心里喊了一声高富帅,然后把爪子拿到他眼前晃啊晃:“萧将军?”
萧渊很自然地把目光从他手上移开:“不好意思,在想事情。”
“想什么?”温若飞好奇地问,萧渊走神,应该不多见?
“主动出击的事。”萧渊看向远处脱勒人的营地,目光中染上一抹厉色:“我的伤势已经痊愈,是时候报仇雪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