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牛总瞪大了那双因甲亢导致向外鼓凸的牛眼,脸色可怕至极,程沛媛这才心生怯意不敢再哭闹,乖乖地随着牛总远离宝儿。为让自己眼不见心不烦,她的目光落到了三米之外的玉美人雕像上。
另一边的宝儿当然也在嚎啕大哭,活像家里死了人。看清楚了那尊玉美人雕像,她的眼泪如泉如瀑汹涌。也不知是不是刚才跑得急了快了,她耳边嗡嗡作响,要费很大力气才能听清楚人家在说什么。
正文 第十章 先兆
和宝儿温言说话的人正是裴训,但宝儿明晃晃写在脸上的戒备疏离让打算当英雄的他感觉很受伤。号称通杀零岁以上一百岁以下女人的裴美人,从来没有被女性用明显的拒人于万里之外的眼神不善地盯着,仿佛他是十恶不赦的骗子。
而裴训身边的人们也用怪异目光打量宝儿,暗自猜测这个小丫头究竟出于什么缘故居然能入裴六的法眼,让他抢在众人之前挺身而出,和气相询。
“……你说她抢了你的家传宝玉,还要打你?”听完宝儿嗑嗑绊绊的叙述,裴六笑容可掬地发问。他不露痕迹地飞快把宝儿的五官扫了一遍,嘴角笑意更深。
委屈地撇着小嘴使劲点头,宝儿用仇恨目光瞪向程沛媛。不过其实,她瞩目的重点还是那尊玉美人雕像。如此之近的距离,她发现玉像比方才在屏幕上瞧起来还要精致温雅,美好得让她几乎不能顺畅呼吸。
突然,她眼前发黑,有一瞬间的头疼欲裂。但这怪异的疼痛很快就消失,好像根本没发生过。
宝儿一眼也没有看莫仲懿。以她的年纪和简单的人生经历,她刚才没有拔腿逃跑而是选择留下,已经很有勇气了。
既然亲眼目睹亲耳听见的事实已经无情掀开了覆在过往种种之上的黑幕,尽管她此时正饱受锥心之痛,却艰难又勇敢地全盘接受下来。她这样单纯简单的孩子,爱时必全心全意去爱,若要恨了,自然也会全心全意去恨。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程沛媛身上,因为发话的人是裴六。哪怕他只是今天酒会的客人,但他是裴训,上京裴氏嫡脉第四代最杰出的晚辈,决定星辉集团是否能与神秘的Mr。Y建立合作关系的秦家最尊贵最重要的来宾,既然他开了口,身为主人的莫仲懿或者秦世熙都不能当做没听见。
秦世熙淡淡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二婶,良好的教养使然,她眼中没有流露出不悦情绪。可是深知秦世熙的秦家人却都知道,这位热衷于收藏变石的大小姐,就像这种会变色的石头一样有着双面性情。和暖如春风、酷寒如严冬,都是她。
再加上秦老爷子阴沉的表情,秦二夫人牛美薇只能硬着头皮对程沛媛用近乎于喝斥的口吻训道:“沛媛,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穷疯了去贪图小姑娘的小物件?我哥给你买的贵重首饰还少吗?”
程沛媛叫起了撞天屈,天地良心,她是真的没拿那块黄不溜秋雕工差得要死的破玉。“美薇,你说我至于么?!你哥哥对我好得不得了,别说那块破玉,我家里什么好东西没有?”一指宝儿,她咬牙切齿地说,“这丫头赶着投胎一样疯跑,差点把我撞得摔一跤。我只想给她个教训才扯下她脖子上那块破玉随手一扔,我真没拿……”
听到这里,大多数秦家人的脸色都不对劲,尤其是秦老爷子和秦家老大。秦老太太从来都偏心孙子,倒是没给程沛媛白眼儿,但到底也皱起眉毛不开心。秦家三房基本上都是事不关己的看戏表情,而秦家二房则瞪着程沛媛满脸的恨铁不成钢。牛家这门亲戚,委实是让秦家人又爱又恨。至于别的客人,自然是神色各异,取笑的同情的态度暧昧的都有。
大家伙儿这么明显的神态,程沛媛还要瞧不出来她可真就成了睁眼瞎。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身边牛总又用要杀人的目光使劲剜着她。她在心里委屈地想,不是你们说对海天园的人不用客气么。
“没有,水池里根本就没找到我的玉!”宝儿悲愤交加,跳脚大喊,一门心思怎么吵闹怎么来。她愤愤然隔着玉美人雕像指着程沛媛,大声尖叫,“肯定是你把我的玉藏起来了!那也是羊脂白玉,是老物件儿是古董……”
没记错吧,不管了,宝儿继续嚷嚷:“那是我家传了好多代的宝贝,是我的心肝宝贝!”她突然涕泪横流,却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她的脑袋在方才的突然剧痛之后,隔了没多久就像正在被铁锤用力击打快要裂开似的,又疼得厉害。
在玉像旁边待的时间越长,这种剧痛感觉就越清晰。宝儿下意识用双手抱着头轻轻摇晃,原本因愤怒而导致的通红脸颊在数秒钟内就转化为青白。她的模样似乎在表明拒绝接受程沛媛的辩解,这样的悲愤交加、伤心欲绝,倒是让不少看戏的宾客心生同情。
第一位因宝儿喊“阿姨”而喷笑的那位先生,方才一直紧跟着宝儿也挤进了人群。他慢条斯理地开口:“我说老牛,欺负小姑娘算什么本事?你对海道不满,直接找他对上,别老是拿海天园的员工撒气……”
牛总一看说话之人,鼻子朝天哼哼了两声,居然没有还嘴,扭脸对程沛媛咬牙切齿地说:“给她!”程沛媛想死的心都有了,她是真没拿啊!于是又重复说扔了的那些话。
“那是从明朝传下来的羊脂白玉貔貅,我听道叔提起过,怎么的也能值个几百万。物件虽然小,架不住人家年纪……大!程小姐,绵绵是个小孩子家,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你这当姐姐的多多包涵。那宝贝确实是人家的家传至宝,对这孩子来说只怕比命都重要,还请你还给她!”
说话者是海缎,她从人们让开的道路中间怡怡然曼步而来,烫成大波浪的乌黑长卷发滑落她白皙丰美的胸前。她懒洋洋地甩甩秀发,似乎要赶走那些黏腻暧昧的眼神,然而显落的更多春光反倒引来更多注视。
海天一色园的首席女执事,海缎有着烟视媚行的美艳外表,一颦一笑皆流露自然而然的风情。这种不禁意的勾魂摄魄,用不着刻意卖弄,从她灵魂深处徐徐散发,浑然天成的妩媚冶丽是她天生本能。
知道海天园的人们也同时清楚,能被冠以“海”这个姓氏执掌海天园若干权柄的女人,她必定是处子——纯天然,非人力后期加工。海小缎姑娘,追求者,甚众。
“徐先生,谢谢您替绵绵说好话。道叔前几天还念叨您呢,说您去度假这么久都不回来,他藏着的那瓶好酒都想您了!”海缎一番话让那位徐先生笑容更盛,连连说过几天就去海天园找道叔喝酒。
海缎美目流波,意味深长眼神掠过人群中一位大腹便便的胖先生。那是默城大酒店的总经理,后台在默城极为强硬。她笑意吟吟开玩笑般地说:“难道程小姐的意思是酒店的员工手不干净?”
程沛媛真想划花了海缎这张俏脸撕了她的嘴。弥勒佛一般笑得和蔼可亲的胖经理眼神锐利如刀,紧紧盯着。程沛媛歇斯底里大叫:“我没有这个意思!但是我没拿就是没拿!”
抛给所有人一个香香甜甜的笑容,好整以暇理理大衣的海缎示意大家往后看:“我们卫主管请酒店的员工把水池里的水都排干了也没找到绵绵的家传宝玉,喷泉广场的犄角旮旯也都翻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程小姐,照你的说法,你没拿那块玉,难道它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不成?”
人们依言扭头后望,双脚之间的距离永远与肩等宽的娃娃脸冰山男闯入更多人的视野。他静静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一声不吭,专心致志地盯着牛总。
无论是谁,哪怕是随时可以拉出上千壮劳力当打手的默城房地产兼连锁夜总会大亨牛总,在被卫修盯牢时都要强行控制自己的双腿以免丢人地往后退缩。
牛总曾经开出过上千万的年薪去海天园挖卫修,不但没达到目的还导致他手下的三员红棍大将心生醋意。包括程沛媛的双花红棍哥哥在内,去海天园明为娱乐实则找卫修“切磋”的三条大汉,都先去了医院“休养”几天再回的家。
一次道叔喝高了对朋友透露,别看卫修年轻,他手底下的功夫绝对让人吃惊。他出身一个历史悠久的没落古武家庭,还曾经入伍参军在某个拥有杀人执照的神秘部队混成过兵王。要不是他运气太差,而道叔运气暴棚,这样的极品双花红棍绝对落不到默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