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要害,他又怎么会这样耿耿于怀?那一番话,字字千钧,撞击着赵陀的心灵,却压抑不住赵陀狂妄得日渐膨胀的灵魂。赵陀归底结底还是离不开用阴谋诡计杀人之诡道,而他还找到一条无可辩驳的理由安慰自己: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是功是过由后人评说。
巢诚回到中军帐,不见赵陀踪影,只有黄滔独自一人坐在那里想心事。巢诚环顾四周,空荡荡的无声无息,心里觉得奇怪,问:“怎么不见大统领?”
黄滔诡谲地笑着说:“他妙算着为时尚早,等一下出来若知道陈昊走了,可是悔之晚矣!真不明白,聪明绝顶的人也有糊涂的时候。”
巢诚睥睨黄滔一眼,笑起来,说:“因为大统领是拿巢诚为挡箭牌,他绝对信任的是黄滔。他根本料想不到,黄滔改邪归正,跟着巢诚把主子出卖了。”
“你还敢笑?”黄滔心里不放心,“大统领知道我们放走了陈昊,肯定暴跳如雷,这一关我还没有想出办法对付,大哥,你说应该怎么办?”
“黄滔,你叫我什么?大哥?你把我当大哥?”巢诚诧异地问。
“嘘……”黄滔双目注视着巢诚说,“大哥有三百零二位弟弟,少我黄滔一个不少,多我黄滔一个也不多吧?”
“你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巢诚认真地说,“不过不知道三百零二位兄弟认不认你,你又能不能做一个好兄弟?”
“我……”黄滔一时语塞回答不上来,只是说:“我做坏事太多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巢诚感慨地叹了一句,又有点好奇地问:“你是怎么知道自己的错误的呢?”
“唉……”黄滔无限感慨地说,“今天奉命等候俘虏陈昊,一见陈昊的人物风度,性情品格,正气禀然,大仁大义,为国为民,谦谦君子,又是从中原徒步万里下来开疆拓土的汉人兄弟,一时心里非常惭愧。谈话中,又见陈昊文质彬彬、通情达理,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正气和慑服人的魅力。和赵陀以势压人、以武逼人、以计坑人相比较,陈昊正大光明,赵陀阴险奸诈。一正一邪,天差地别,一目了然,黄滔虽然跟着赵飞做尽坏事,内心总还存在一点良知,今日见了陈昊,深知不能再跟随赵飞奸淫掳掠,及早回头跟随大哥,做一个问心无愧的好人。”
巢诚很认真地听黄滔表白,然后又很严肃地说:“如果你是真心悔悟,就是大好事。如果你还是欺骗我,那你就是彻底地错了。做人要懂得这个道理,不要骗了人得了利就沾沾自喜,其实那是在继续引导你欺骗下去。从骗人始,以害己终,这是千古以来的道理,信不信由你。”
“这个道理黄滔懂得。我本来想依靠赵飞作为出人头地的阶梯向上爬才昧着良心做事。”黄滔坦白地说,“两年了,赵陀在幕后躲着,赵飞则背后指使我,我不去行凶作恶还真的不行。现在回头一想,黄滔替他们做尽坏事,得到了什么呢?小统领?呸!黄滔在龙川大营挨的是骂名!黄滔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替死鬼。有时候我真是恨我自己,上了他的贼船,想下来就难了。我黄滔已经是恶贯满盈,罄竹难书了。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时间未到,我黄滔等着上苍报应就是了。从今以后我不能再做那些有违良心的事了。”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黄滔,巢诚相信你就是了。”巢诚是面善心软的人,见黄滔说得恳切,也就不再怀疑他,问:“黄滔,你打算怎么对付赵陀呢?”
“我也不知道。”黄滔想了想,说:“黄滔从来都是为赵陀当坏人,今天要破例当一回好人。我要对赵陀说,陈昊是朝廷命官,不能当俘虏,黄滔不能以下犯上去伤害他,反而要全力以赴去保卫他,赵陀要杀人,就叫他杀我,因为我是坏人,该杀,为陈昊我死而无憾。”
“黄滔,你这一举动是舍生取义哩。”巢诚好像遇到知音一样兴奋起来,说:“刚才我也这样想,能以自己的小命阻止赵陀伤害陈昊,巢诚无怨无悔,现在又多了黄滔一个维持正义的人,我们就齐心合力阻止赵陀胡作非为,以两条性命换陈昊他们几千条性命,值!”
黄滔说:“你拿绳子先把我绑起来,我自己到赵陀那里请罪受死。”
“不!”巢诚坚定地说,“我们两个人互相绑起来,跪在中军帐等待赵陀,他要砍要杀,悉随尊便。”
巢诚和黄滔二人拿了两根绳子,把自己的上身连同双手捆绑起来,又互相帮忙反手在背后摸索着打起了死结,然后安静地双膝跪地等待赵陀的到来。
赵陀闻报陈昊的人马已离营去远,勃然大怒。巢诚和黄滔怎么把他们给放了?赵陀叹了一声,大手用力拍了一下大腿,后悔不迭地跺着脚。为了捉住陈昊,几个月来,赵陀可是绞尽脑汁挖空了心思。他既俘虏陈昊又收服巢诚,把伤害朝廷命官的罪名推在黄滔身上,把黄滔这个替罪羔羊推去断头台上斩首示众,自己既控制了陈昊和巢诚又把罪名推卸得一干二净,有什么锦囊妙计比这一箭三雕的方法高明?可惜临场失手,前功尽弃,真叫人悔之莫及。
这样的结局,怎能不叫赵陀怒火中烧?他恨不得要剥巢诚的皮削黄滔的骨。他怒气冲冲地冲进中军帐,一眼看见五花大绑跪地待罪的巢诚和黄滔,心念忽转,估计事情的始末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便马上收住怒容换成笑脸,故作惊讶地问:“怎么一回事?怎么让陈昊他们捆绑起来?这个陈昊,身为朝廷命官,却行凶作恶,实在可恶。来人哪,把巢副统领和小统领黄滔给松绑了,让我把赵忠赵义赵威赵武的兵调过来,再让巢副统领和小统领带兵去报仇,把陈昊大大小小的人马俘虏回来。”
“使不得!”巢诚霍地站起来,朗声说:“不能冤枉好人,陈昊大人光明磊落,没有小人的行为,是我把他们放了,自己捆绑自己伏罪,大统领怎样处罪巢诚绝不反抗。”
“人是我黄滔放的,不关巢统领的事,”黄滔边说边站起来,一副豪迈的气概冲赵陀说:“黄滔追随大统领两年,领教过你的高明手段,俘虏陈昊回来,伤害朝廷命官的罪名非黄滔莫属,替罪羔羊就是黄滔,不如放了陈昊,让大统领处死,反正都是死,后者既得众人同情,也得到陈昊的感激,大统领你帮我评估一下哪一种死法合算?”
黄滔此言一出,让赵陀和巢诚都感到惊讶。赵陀这个一箭三雕的大阴谋,真是不露声色毒辣至极。黄滔把这一次行动看得这样深这样透,的确是把赵陀和自己的关系看透彻了。如果让赵陀这一阴谋得逞,巢诚和三百零二位兄弟加上黄滔,很可能就性命不保。巢诚突然大声说:“黄滔,巢诚今天认了你这个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