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他也跟我绕了半天圈子。”我看着她:“我跟你绕圈子?请问小姐贵姓?住哪里?家中可有父母?”那姑娘冲着老唐说:“看看,又来了!”老唐倒很感兴趣:“你小子怎么跟人家绕圈子了?老实说,是不是看上人家余利了?”哦?她就是余利?虽然谈不上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也还真有几分姿色。原来她跟老唐认识,这就好办多了。
我伸出手:“余利同志,您好!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余利笑了:“去!”但还是把手伸给我,我们像革命同志一样礼貌性地握了一下手。
余利笑着问:“你真出车祸了?怪不得你神叨叨的,别是撞傻了吧。”“真的?你别吓我。你是医生?给我诊断诊断,看我是不是真傻了。”我说着,挪动椅子,挨着余利坐下,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她。
余利在我的眼神的逼视下居然脸红了,打了我一下:“可不是真的傻了!”哈哈,有戏!
代书话不屑道:“老没正经。”余利收住笑,一本正经地对我说:“下午跟你说那事怎么样?”“什么事?”“就是紫罗兰广告的事。”“我不跟你说了吗?你找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广告公司的老板,我就一无业游民。诶,不信,你可以问老唐!”老唐做出左右为难的样子。代书话在一旁开腔了:“安生,余利是我最好的同学,她在有线台做城市话题节目,她对你那个广告的事很有兴趣,这其实也是对你们的宣传,你就别推托了。”“我说你们都怎么了?非要把我当老板!我不是不想当老板,不是眼下时机还不成熟么。老唐,你倒是说句话啊!”老唐苦笑着说:“要我说什么?你他妈装疯卖傻,我怎么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们这不是合谋起来欺骗人家无知少女么?我可不能干这么缺德的事。余利,我告诉你,你可别信他们两个。我说的都是真的。”余利被我真诚的样子弄糊涂了,看着老唐和代书话。
老唐腾地站起身:“你他妈闹也闹腾够了,现在就一句话,你帮不帮余利?”“帮,这么漂亮的姑娘,谁忍心不帮啊?”老唐这才坐下来。
我问余利:“你是要我帮你杀人还是生孩子?”老唐当下气得鼻血狂喷。代书话气愤地说:“余利,这小子不识抬举,咱们别理他,走!”我也站起来:“好,我也走,古萍还在医院呢。”老唐气急败坏:“你他妈还有心吗?连古萍也拿出来说事玩儿。”我倒糊涂了:“我怎么说事玩儿了?她是在医院嘛!跟我一块出的车祸。”老唐和代书话打了个冷战,互相看了一眼。老唐还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没发烧啊!”代书话勉强笑了笑:“老唐,咱们怎么都得去看望看望……古萍吧?”走出咖啡屋,我正要伸手打的,一辆别克停在眼前,我想绕过去,车门打开,老唐伸出头:“干嘛?快上啊!”我上车:“呵,什么时候连车也买了?”“你真不记得了?这车咱们哥儿俩一起去挑的,上次你去九寨沟还借出去,把车给我挂花了回来,哥们还没找你算帐呢。”“真他妈逗,我什么时候学会开车了?”老唐不再说话,一行四人来到医院。
推开412房,老妈正守着古萍唠嗑。古萍看见我进来,“哧哧”直笑:“阿姨跟我说了好多你小时候的事。”老妈就是这样,我每认识一个姑娘,她都要向人家介绍我小时候怕鬼,半夜听到猫头鹰叫,把头蒙在被子里直发抖;一次在学校爬树,被老师发现,滑下来的时候擦破了小鸡鸡的皮,整一个月只能蹲着撒尿;因为长得秀气,在学校体检的时候被错编进女生的队伍里,结果检查时吓医生一跳……
老唐指着古萍问:“这就是你说的古萍?”我没好气地说:“操,你不是认识吗?”老妈倒数落起我来:“你看你多粗心,连人家姑娘的名字也记错,人家不叫古萍,叫妖妖。”“妈,你瞎插什么嘴啊!”老唐同情地看着我:“安生,医生没说你有什么病?”“你他妈就这么盼着我有病?”“没病你干嘛把妖妖说成是古萍?”我哭笑不得,问古萍:“你不叫古萍?”古萍认真地点点头:“我叫妖妖啊。”我笑了:“你们都怎么了?合谋欺骗我啊?想达到什么目的?”老唐、代书话、余利互相望了望。老唐终于郑重地对我说:“安生,你可能失忆了。”我急了:“你他妈才失忆了呢!告诉你,往事可是历历在目。近的,前天你带我到伊甸园去泡妞,你嫌那里的姑娘不漂亮,又换到METO,消了火带姑娘出去消夜,在大排挡跟一帮人打了一架。昨天你刚刚在工商局拿到装潢公司的执照,为了庆祝,你他妈又叫我去泡妞,结果出门踩了块玻璃,去医院缝了五针。远的,你小子读小学二年级的时候爬女生厕所窗户被老师逮住,差点被开除……”老唐一脸尴尬。代书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问我:“现在是哪一年?”“你不会这么白痴吧?一九九二年,怎么了?”余利惊呼:“他的记忆回到了十年前。”“什么?你们别告诉我现在是二零零二年,我他妈荣幸地活在上个世纪!”一屋的人都不说话,只有老妈拉着余利反复问:“我们家安子怎么了?”老唐把我拉到护士值班室,拿起电视遥控:“什么也别说,让你看看电视新闻。”田里,农民伯伯挥汗如雨;工厂,第一季度取得了好效益。没他妈什么特别。老唐于是另外换了个台。美国总统布什正在发表电视讲话。
我得意地指着他:“操!这不是布什吗!”“你说的布什十年前就退休了,这是他儿子小布什!”我根本就不相信老唐的一派胡言,但新闻后的字幕明白地提示我,现在是二零零二年四月二十一日!操,我他妈感觉象小孩一样被全世界愚弄了!
我疯狂地换台,但只能更加证明老唐说得没错:我他妈失忆了失忆了失忆了失忆了失忆了失忆了失忆了失忆了失忆了失忆了失忆了失忆了失忆了失忆了失忆了我把十年来的我丢了!
我故做镇定地问老唐:“那古萍呢?”老唐看着我,有些难以启齿。
“你他妈告诉我!这世界还他妈有比失忆更严重的吗?!”我对老唐咆哮,把值班室的护士吓得脸都绿了。
老唐一字一顿地说:“古萍死了。”我脑袋“轰”的一下,背贴着墙,慢慢地滑在地上。
第五章 活着
17、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我坐在电视机前不停的换频道。有一会儿,仿佛睡着了,却又突然惊醒,看到电视屏幕上的主角由中国人变成了外国人,热闹的建设场面也变成了温情脉脉的亲吻。、我关掉电视,又打开,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可笑:不就他妈的失忆吗?至于世界末日来临把所有的人都赶走一个人躲在屋里不吃不喝不睡不拉像个被遗弃的孤儿吗?操!
记得以前看过一则报道,说某某摔了一跤,不光忘记了自己,还操着他自己压根就没有听说过的另一个民族的语言,饮食卫生习惯也全他妈变了,爱吃半生羊肉,像狗一样在马桶边撒尿。那时,我不也渴望某一天一觉醒来,突然发现自己身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忘了一切,像个婴儿,从头开始,有挣不完的钱泡不完的妞,不必爱谁对谁深恶痛绝,不用对过去的任何过错有他妈的一丁点负罪感吗?这场车祸应该是天遂人愿,我不但忘了过去,还一下子从一个无业游民变成了老板,摆脱了那个絮絮叨叨叽里呱啦不知所云时刻想着改造旧中国的古萍,天上掉下个美女和我同居,这样的馅饼我他妈夫复何求?
我拿起电话:“老唐,你他妈快开车过来,咱们找个地方大吃一顿去,老子饿坏了!”老唐大概是一直等我开口,这时候就是叫他把他的妞让给我也会兴高采烈:“好,好,我这就过来,你等着。”趁等老唐的时间,我简单地看了一下我那窝。还是那个蜗居,但装修得挺像那么回事。我像进入别人家的小偷,东瞧瞧,西摸摸。两间卧室都有人住,而且很显然那个长得很像古萍的姑娘妖妖并不跟我睡在一张床上,这使我有些沮丧,但也由此对我和她的关系产生了一点兴趣。妖妖的房间收拾得很干净,有股子女儿的体香。床头有个相框,我拿过来看了一眼:妖妖在解放碑人群中做妩媚状。放下,突然感觉有些怪,不知道是妖妖的姿势还是照片本身不对劲。
我的房间乱成一团遭,触鼻的汗臭和烟味儿。要是古萍在,一定又会皱着眉头,边收拾边数落我:“这么大个人了,怎么一点没个收拾?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这屋里还不成了垃圾场!”就像她是我的救世祖,离了她我就活不下去。现在看来,没有她,我活得似乎倒挺自在,房间里乱七八糟的烟灰缸、袜子、内裤,处处显出我的生活的闲散随意。
很快,老唐摁响了门铃,就像他一直就躲在门外。
“哥们,总算想通了?”“还不行,呆会儿吃完饭,麻烦找俩妞给我做做思想工作。”“哈哈,我就知道,你他妈再怎么失忆,对妇女同志的热爱怎么也不可能忘了!咱们上哪里吃饭去?”“我他妈怎么知道,总之哪里贵上哪里吃去!”“好,咱们上万豪吃海鲜去!”代书话和那个余利在车上等着,代书话坐在副驾驶坐,我只好坐进后坐。
我对余利说:“看起来我们怪亲热的,咱们是什么关系?”余利白白眼:“我跟你没关系。”“说实话吧,我承受得了。是不是刚开始你顶讨厌我,后来我想方设法追你,弄得你对我一往情深,然后我乘你不备,跟另外的姑娘好上了,你跟我要死要活,结果没死成只好对我死了心,现在有点余情未了,强忍悲痛装出不待见我的样子?”“有你这么臭美的人吗?”“或者反过来我对你没意思,你受不了居然有男人对你轻视,于是蓄意报复,在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无耻地勾引了我,然后把我像烂泥一样的扔掉,从此见我就像见到抹布?”“我看你不像失忆的样子啊!”“这么说我猜对了?”余利嘲讽:“你真聪明!”“过奖过奖,电影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非A即B,要猜错还真不容易。”余利笑了:“你还真能贫!”走进万豪,这里富丽堂皇的装饰和一本正经的人们让我浑身不自在,服务小姐都他妈蜡像似的,假模假式地笑着:“欢迎光临。”不就盯着客人的钱包吗!
老唐熟练地点了菜。我问他:“你跟代书话从小也算青梅竹马,可她们家后来不是搬到成都去了吗?怎么在茫茫人海中又遇上了?”老唐说:“九七年重庆直辖,他家老爷子回来做官,跟我家老爷子算同僚,就门当户对上了。”说着,凑上来放低声音说,“我估计是因为小时侯我往她碗里扔虫子,她这是伺机报复呢!”代书话打了他一拳:“谁稀罕你了!说到底不就一下九流的商贾吗!”“商人怎么了,这社会,有钱的就是大爷!不过,您永远是我的领导。”老唐媚笑着。
我操!这还是我认识的老唐吗?这厮曾发誓说这一辈子不会被一个女人拴住,要永远做钻石王老五,阅尽人间春色,如今却是他妈的一副小男人状奴颜媚骨卑躬屈膝。
吃饭的时候,余利告诉我:“安生,我有个节目策划,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我边狼吞虎咽,边说:“呵,这么信任我啊?是不是过去我老给你的节目出馊点子骗观众啊?”余利笑了:“说实话吧,安生,其实我们认识没多久,不过,你这个人是挺逗的。”“没说实话吧?没认识多久怎么知道我挺逗的?”“是这样的,本来我想拍你的那个广告噱头,可是你现在突然失忆,这个节目实际上已经没有办法进行。但我有突然有个更好的主意,就是以你的失忆为主题,拍拍一个失忆人的生活和感受,一定能吸引观众。”“不行,你这不是拐卖人口吗?我失忆已经够惨了,还要向世人展览啊?”“我们可以在节目拍摄过程中帮你找寻记忆。”“我不想找回记忆,这样挺好。要是我恢复记忆后,知道咱们的关系是B,也就是你像抹布一样地抛弃了我,那我不是太没面子了?”“不管过去怎么样,它总是你生活的一部分。”“我宁愿太阳每天都是新的。得了,吃饭吧。”余利无奈地叹了口气,求助地看着代书话和老唐。老唐对她说:“余利,暂时别谈这件事吧,安生还没倒过时差呢。”吃完饭,我说:“走,谁带我看看我的公司去?”代书话:“你不看看妖妖去?”“不是有我妈在那里陪着她吗?我去能干什么啊?”代书话摇摇头:“还是那么没心没肺。”上车以后,我还是改变了主意:“去医院吧。”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个妖妖有点回避,像是害怕她会揭起我记忆深处的东西。自从老唐告诉我古萍死了,我就一直逃避提起古萍,而一见着妖妖,古萍那苍白而固执的脸就会浮现出来,好像阴魂不散。我不知道古萍怎么死的,但愿与我无关。
18、小丽 小花?!
走进412病房,里面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看见我们进来,探究地看着。
妖妖介绍:“这是我的老板安生,这几位是他的朋友……”那中年妇女一听,立即放下手中正在削的苹果,却把刀子握在手里指来指去:“你可把我女儿害惨了!她的手现在弄成这样,还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我望着她:“这位阿姨,我们以前见过面吗?”她愣了愣,大概不知道我问这话的用意,但还是顽强地说:“这关我们见没见过面什么事?总之,我女儿今后的一切都要你负责。”妖妖在床上着急:“妈,这事您别埋怨安生。”她转过去,又责怪女儿:“你知道什么!如果今后留下什么后遗症,看你怎么办。”我无所谓地说:“大不了我娶了她,反正我们也住在一块儿。”妖妖的母亲把眼瞪得老大:“什么?死丫头,你真不争气啊,怎么这么容易上别人的当!妈有一天不看着你,被人卖了还不知道。你对得起那些曾经帮助过你的人吗?大家都那么关心你,你叫你妈今后怎么抬头见人?”妖妖:“妈,我不想在活在别人的关心下,况且情况也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我只是安生的一个住客。”“孤男寡女,还有什么能说清?不行,你立刻就给我搬出去!”我觉得好笑:“阿姨,您别动火,您女儿不是还没被拐卖吗?再说,她现在在住院,您叫她搬到哪儿去?”妖妖的爸爸看起来比较忠厚,不过,在家里也一定是个受气的主儿,因为他刚要开口就被他老婆打断:“我说让女儿呆在家里,就在成都找个工作,你偏同意她到重庆来闯一闯,你们爷儿俩真是要气死我!”这时,我妈从外面进来,颤巍巍地提着个水壶。妖妖的母亲埋怨:“怎么这么不利落,去半天才打上来!”我吃惊地看着她,火了,大声吼道:“这是我妈!不是谁的佣人!”忙迎上去:“妈,您怎么去打开水了?担心您的身子骨。”妖妖的母亲有些理亏,想强词夺理说什么,终于没有,恨恨地坐下了。妖妖一脸歉意。
余利在一旁温言软语地问:“阿姨,你们什么时候到的,吃了吗?住哪家宾馆?”妖妖的爸爸像是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客气地说:“我们接到电话后来不及跟单位请假就从成都赶过来,刚下车就赶到医院,幸好女儿没有什么大事。”妖妖的妈妈瞪了她一眼:“什么叫没有什么大事?难道要女儿残废你才甘心?有你这么做爸爸的吗?”余利劝道:“这样吧,阿姨,我带你们先去吃饭,可别饿坏了,妖妖在这里也有人照顾,吃完饭再在附近找家宾馆先安顿下来,您说好吗?”妖妖的妈妈见她说得在理,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