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党之团结,破坏民主宪政之实施,他一定要严加追究,以保障代表和竞选人之正当权利。”
“部长阁下,请问您是站在何种立场说这番话的呢?”一位外国记者问道。
“本人站在党国之立场说话!”白崇禧严肃地说道。
“白部长,在您转述蒋总统之谈话中,是否渗进了您个人的某种观点!”一位中国记者问道。
“蒋总统的观点就是我的观点。”白崇禧巧妙地答道。
“李德邻先生会重新参加副总统竞选吗?”记者问道。
“李德邻先生是位光明正大、顾全大局之人。”白崇禧以十分肯定的口气暗示道。
“部长先生,请问您向报界披露蒋总统之谈话,事前得到过他的同意吗?”一位干瘦的老记者插进来问道。
白崇禧心里一愣,忙狡黠地笑道:“我从民国十五年起便当蒋先生的参谋长,自信能正确理解他的意图。”
白崇禧能言善辩,为人机警,回答问题十分巧妙,他的每句话都使这些善于钻牛角尖的“无冕之王”们无懈可击,无破绽之可钻。他的谈话又是很有分量的新闻,因此记者们也不再追问,连那丰盛的酒席也无暇顾及消受,便纷纷回去向各自的报纸发消息去了。蒋介石的消息也非常灵通,就在白崇禧的记者招待会刚结束,蒋介石便从官邸打电话到安乐酒家找白崇禧质问:
“健生呐,你怎么把我的话都向报界公布啦?”
“啊啊!总统,我不知道您的话不能向新闻界披露呀,既然如此,我打电话要他们不要见报好了。”白崇禧歉疚地说道。聪明人之所以比糊涂人聪明,在于他会装糊涂,甚至装得比糊涂人还要糊涂!
“算了吧!我看见见报也好!免得他们到处捕风捉影,弄得人心惶惶。”精明的蒋介石竞也变得糊涂起来了,比聪明的白崇禧更加糊涂。
白崇禧由安乐酒家驱车回公馆,忙向李宗仁和黄绍竑说了蒋介石召见的谈话内容和记者招待会的事,黄绍竑听着听着,不禁“扑哧”一声大笑起来,他在白崇禧肩上擂了一拳:
“你这小诸葛,干得实在太妙了!”
“关于取消放弃竞选的行动,总不能与老蒋私相授受,要由主席团出来转圜才行。”李宗仁说道。
“对!”黄绍竑点头道,“老蒋亲自劝德公重新出来竞选,德公在政治上就处于有利地位了,赢得了这几天时间,我们的文章也就好做啦。”
“怎么做法呢?”李宗仁问道。
“还是攻其不备!”黄绍竑说道,“老蒋虽然说不祖护任何一方,但他的话不足信,他必定还要在暗中施加压力,全力支持孙科,德公失去一些票是肯定的,华北和东北方面的票子,有一半要被孙科拿走,广东插不进去,其他地区,CC系和黄埔系把得都很紧,再挖也挖不出多少票子了,我看只有一个地方可以挖出一大把来。”
“哪里?”李宗仁问道。
“浙江!”黄绍竑答道。
李宗仁和白崇禧不禁失声笑了起来,白崇禧道:“浙江是老蒋的祖坟啊,他能让你去挖吗?”
黄绍竑笑道:“这就叫做攻其不备了。人们一向认为浙江是CC的堡垒,是不易攻破的。现在趁老蒋支持德公重新出来竞选,我不妨去挖挖他们的墙脚。你们知道,我在浙江前后两次共做了十年的省主席,和省里的国大代表们都熟识,彼此相处也不坏,我既然做过两次省主席,难道他们不怕我会做第三次省主席吗?”
“有道理,有道理!”白崇禧点头道。“程颂云那边的票子,由我和德公去拉,两湖方面,我们是有基础的。”
四月二十九日,国大重开,多灾多难的副总统竞选也就进入了最后的决选阶段。也许是因为这场选举旷日持久,中间风云变幻,争斗激烈,蒋、李双方又都全力拼搏,志在必得,因此决选这一天,自然就非常引人注目了。不仅中外记者们非常活跃,就是各个阶层的人们对这天的决选也都非常关注。上海的股票商们,更是把眼睛盯得大大的,他们掌握的公债证券价格,将随着某一个人的当选而确定上涨或下跌。“大世界”里的赌场,竟也有人以孙、李当选为压宝对象。
南京城里,无数的人为这次决选弄得精神非常紧张,据说中央医院里在不断收治高血玉和心脏病人,不少人是从国大会场里被临时匆匆抬来的。而最紧张的除了孙科和李宗仁两人之外,就数这三个人了:蒋介石、司徒雷登、黄绍竑。他们作为幕后的策划和支持者,都没有亲临会场,而是躲在各自的房子里,一大早便拧开了桌上的收音机,在聚精会神地倾听着广播电台在现场的转播。除了收音机外,他们身旁都还摆着几部电话机,随时接听他们自己的人从现场打来的电话。
“中央广播电台,我们现在在国民大会堂播音……”
收音机里,传来女播音员娇滴滴的声音。蒋介石、黄绍竑、司徒雷登的神经顿时紧张起来,仿佛那女播音员正通过无形的电波,倏地一下,抓住了他们的神经中枢。
蒋介石屏声静气,坐在一张安乐椅前,两只眼睛紧紧地注视台上那只从美国进口的最新式收音机,收音机的外壳装饰得非常漂亮华美,特别是在左上方那只随着声波变化不定碧绿闪烁的“猫眼”,最为别致。宋美龄坐在蒋介石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嘴里不知正嚼着什么东西,两只嘴唇轻轻地灵巧地动着,没有一点声音。她的神经也象蒋介石的神经一样紧张,因为蒋介石要推孙科出来与李宗仁对抗,曾派宋美龄去找孙科,宋美龄用英语和孙科密谈,促孙出马竞选,并保证为孙筹足竞选经费。孙科参加副总统竞选后,宋美龄更是卖力为孙助选,现在,到了这最后关头,她如何不紧张呢?
黄绍竑躲在白公馆的一间房子里,坐在一张藤椅上,两只眼睛也盯着那台由美国进口的收音机——当然,无论是外壳的装饰或者音质,都是无法与蒋介石官邸那台收音机媲美的,不过在中国拥有收音机的家庭中,那也算是第一流的货色了。他本来就患着高级官僚中的一种通病——高血压,心脏也有点毛病,加上连日来为李宗仁竞选出谋划策,绞尽脑汁,他的血压已极不稳定,到了这最后的关头,他的血压也随着竞选的高潮,正在渐渐升高。李宗仁和白崇禧怕他发生意外,特地为他派来了一名经验丰富的保健医生和两名助手随侍在旁,医生准备了一切抢救的器械和高级药品,以防不侧。
无独有偶,司徒雷登大使也患有高血压和心脏病,他坐在自己那台心爱的收音机前,吞下了几片药片后,才敢把收音机打开,并在心里暗暗地为李宗仁祈祷一番:“愿上帝保佑他!”
“投票已经进行完毕,检票员正在打开票柜检票。验票完毕。唱票开始——”收音机里传来了女播音员那紧张得有些走调了的声音。
司徒雷登大使又吞下了两片白色的药片,才镇静地坐下来,倾听唱票。他的右手掌不大自然地贴在左胸部,不知是心脏不适还是正在继续为李宗仁做着祷告。
“孙科,二百五十三票;李宗仁,二百五十票。”
每唱孙科的票,孙派的代表就爆发一阵热烈的掌声;唱到李宗仁的票,李派的代表也报以一阵热烈的掌声。收音机里,掌声此起彼伏,颇似西班牙斗牛士乐曲中的疯狂旋律。
“孙科,三百八十四票;李宗仁,三百七十九票……”
司徒雷登大使拿起一个小药瓶,从里边倒出两颗红色的药丸,放在掌心里掂量着,正在考虑是否马上需要吞服下去……
在另一台美国收音机前,黄绍竑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动似乎正在隐隐加快,头也好象在变得越来越大,呼吸的频律变得短而促了。那位经验丰富的保健医生,不声不响地把血压计放到黄绍竑的右手旁,轻轻地卷起他的衣袖,“呼哧呼哧”地为他量起血压来,血压计上,红色的水银柱在慢慢上升,160/100毫米汞柱。保健医生暗暗地吃惊,接着又将听诊器伸到黄绍竑的心窝部,医生听到了一阵阵不规则的擂鼓声。
“黄委员,请您服药。”保健医生轻轻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