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没教成刘畅游泳,周中还得去心理康复医院继续辅导,谢岚山比约定时间到得早,往宋祁连的办公桌前一坐,心里还是忐忑多过疑惑。
宋祁连的桌上放着一个厚实的快递信封,里头就是他的心理鉴定报告。宋祁连跟他说,这份鉴定报告不是给你市局领导的,会直接寄去省里。
“省里?”谢岚山心里打了个怵,还想故作轻松地贫嘴,“也别太夸我了,我会脸红的……”
但话一出口就察觉出不对劲来,宋祁连红着眼眶,一张脸苍白如纸,神色却是过分的持重与悲怆。
对宋祁连这幡然转变的态度,谢岚山有些猜测,但大多与刘明放相关,他将那些猜测在心眼里反复筛了一遍,却完全没想到这快递里装的其实不是他的报告,而是叶深的档案与“换脑”始末,这份资料一旦送达目的地,就等于判了他的死刑。
“我今天就会把你的报告寄出去,你现在可以回去了。”宋祁连尽量避开与谢岚山目光交接,也尽力掩饰自己眼里的痛苦,她将快递信封牢牢按在掌下,准备将它像颗无可挽回的子弹般发射出去。
然后她望着谢岚山的脸,目光交杂着眷恋、排斥与恐惧。她向他道别,实则是永别:“再见了,阿岚。”
就这么被撵出了办公室,谢岚山也没着急回去,从兜里摸出一盘磁带,看着它顿了顿脚步,又转身往楼上去了。
市心理康复医院除了两个心理科室,还有两个精神科室,主要治疗的就是精神病人。楼上几层是精神病住院区,普通病人与重症病人都住封闭式病房,被隔离在森森铁门之后。
谢岚山是来这儿找人的。心理辅导了好几回,有时辅导完就四处逛逛,上回他答应了一位患有精神分裂症的老太太,替她找一盘邓丽君的磁带。
谢岚山知道这些病人病情都不严重,只不过医院碍着人手不够,索性将他们一关了事。见护士们忙进忙出,他突发妙想,怎么就不能让这些病人听听歌呢?
医生们不理解,能让这些不严重的病患在开放区跑一跑已经是莫大的仁慈了,犯不上还在这些细枝末节处释放善意。
但谢岚山坚持说,自己的母亲也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疗,音乐与舞蹈能够帮助病人稳定情绪与恢复认知功能,绝非多此一举。
医生们拿这位好管闲事的警察同志没了辙,只能同意。
好容易借来收音机,把磁带放进去,按下播放键后,所有的病人都听见了邓丽君的歌声,她唱着:“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
谢岚山让老阿姨踩在他的脚上,带着她随这靡靡之音翩翩而舞。老阿姨笑得脸都红了,周围人也哈哈笑。可能是甜歌皇后魅力无穷,也可能是红颜白发相伴共舞的场面太过滑稽,甚至可能只是空虚而笑,反正所有病人都跟着瞎乐,一个个开心得不得了。
宋祁连被音乐声与笑声引上楼来,一眼就看见谢岚山正领着一个老阿姨跳舞。
谢岚山笑得相当漂亮,神态忘我,情态风流,连那得了疯病的老阿姨由他陪伴都一刹年轻起来,两个人都温柔得令人心惊肉跳。一个同事走到宋祁连身边,用目光指着谢岚山问她:“这是你的朋友吧?长得可真帅啊!”
宋祁连面色发怔,草草点了点头。
同事与谢岚山也浅聊过两回,笑笑:“这老太太上回开口跟他要一张邓丽君的老磁带,我还当他只是随口说说呢。老磁带不好找,我跟他说随便找盘磁带给老太太把歌拷上去就行了。可他坚决说不行,说既然答应了就得言而有信。”同事挺难理解谢岚山为一个精神病人煞费心思,撇着嘴说:“其实你就算蒙她,她也未必知道,何必暴殄天物白费心机呢?”
宋祁连笑笑,无语,她静静听着歌,看着谢岚山。也有精神病人跟着谢岚山一起跳舞,边跳边笑,都笑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