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过后,朱妈捧着那身喜服,亲自为林采兮着衣,一件件一层层,用上十二分的仔细精心收拾,末了又在腰间别了一些小物什,林采兮却不知道是何意思。
换完喜服,朱妈又开始为林采兮梳头,铜镜前,一个小丫头端着银盆上来,朱妈在盆内的水里洗了洗手,银盆退下,另一个端着银盘的丫头又上前,盘子里放着一把雕花象牙梳,朱妈小心翼翼拿起那把梳子,神情恭敬,温言道,“夫人,这新嫁娘的头发原该夫人的娘亲来梳,现在却只能由奴婢为女人梳头了。”
林采兮亦无话可说,只淡淡道,“多谢朱妈费心。”
朱妈并不多做解释,随即便散了林采兮一头乌发,任其柔柔披在肩上,这才举起梳子在林采兮头上轻轻梳一下。
梳完这一下,朱妈口中念念有词,“一梳莫忘爹娘。”
又梳一下,道,“二梳夫妻恩爱。”
“三梳早生贵子。”
“四梳孝敬公婆。”
梳完了这四下,朱妈这才轻轻挽起林采兮背上长发,在脑后梳一个嫁娘花髻,又在发髻间别一根银钗,可别小看了嫁娘头上这钗子,带金带银也是很有讲究的。
带着金钗出嫁的必是大户人家娶的正房夫人,带着银钗出嫁的则为姨娘或者小户人家的媳妇。林采兮发间插了这根银钗,自是代表着她已是姨娘身份。
收拾完毕,朱妈微微躬身,“夫人,这会儿吉时还未到,您先稍微休息片刻,等会儿还有您要做的事,我这就先去二少爷那边瞧瞧去。菊焉,你们跟前仔细着伺候夫人,别让夫人累着了。”
菊焉忙上前答应,“朱妈尽管放心,您快些忙去吧。”
林采兮原本想问问朱妈等会儿她还要做什么,但听朱妈这么一说,倒有些不好意思问了,怕再问出被人笑话的问题来,只得噤口默不作声。
这一番折腾下来,她虽是处处被人伺候着,却也觉得有些累了,她坐在床边斜着身子想靠靠,菊焉却止道,“夫人,您且不要弄乱了头发,这可是不吉利的。”
无奈林采兮只好又正襟端坐,忽想起朱澈,忙问,“菊焉,你去看看孙少爷回来了没?”
菊焉再挑帘进来,脸上已满是惊喜,“夫人不必担心了,刚才有丫头来说,孙少爷已被老夫人叫去上房了。”
林采兮少不得又想起朱澈方才在祠堂说的话,转而又挂念起方耶茹,竟忘却白日里还在慌乱不已的成亲之事此刻是正在进行时。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朱妈终于回来了,她踩着轻快的步子三步两步跨进轩园走进屋里,“给夫人道喜,吉时已到,请夫人出园。”
“多谢朱妈。”
朱妈拿起桌上的大红喜帕盖在林采兮头上,接着两个丫头一左一右搀住林采兮胳膊,扶着往屋外走。
出了屋门,饶是林采兮头上蒙着喜帕,仍感觉到周围的闪亮,隔着喜帕射进眼里的红光映着她望见园门外高高挂起的一排排红色大灯笼。
丫头搀着林采兮停在离园门三四步远处,园门口,几个小厮候着一个火盆,盆里的火烧得正旺,走在前头的朱妈高声道,“新人三步过火盆,一步望夫,二步忘尘,三步要嫁人。”
跳火盆是改嫁之人首先要过的一道程序,望夫即望一眼前夫念一下旧情,而忘尘则是忘却前尘旧情。合在一起即为悼念亡夫,辞别旧人。原本这纳妾之事是不需要大费周章如此这般还需拜堂行礼的,只需送到男方屋里洞房花烛即可。但大户人家的转房就不同了,这一道道程序既是为了悼念亡魂,又是为了向族内人表明这女人已换了丈夫。
三步跳火盆林采兮听的清晰,心下却骇然,寻思着那火盆里的火会不会烧着她裙摆,身侧的丫头似乎知道她所想,低低说一声,“夫人不必担心,那火只是看着旺,烧不到衣服。”
林采兮这才稍稍安下心,在丫头搀扶下,算着脚下的步子,合着朱妈再次高喊的声音,迈出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
三步过后,她一咬牙,在朱妈“跳盆”的高喊声下,一个步子迈过那火盆,顿时一股火热越过两膝直窜到全身,似乎还闻到丝丝烧焦的味道,林采兮忙在帕下低头往衣服上看,幸好没有被烧到,不过身上倒是紧张的出了汗,又在心里暗骂一句该死的什么破规矩。
第二道便是跪别,林采兮对着轩园的门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这才被扶着朝大厅走去。
大厅,老夫人正襟危坐,面上毫无表情,姨奶奶一脸愁容坐在下侧,朱梓源微微低着头立在其身后。
朱梓峻穿一身朱红色喜服,面上带着一股淡然,时不时同老夫人说两句话,眸里却有种说不出的别样意味。
兰香匆匆走进来,瞟一眼二少爷,才去看老夫人,恭恭敬敬道,“朱妈已经过来了。”
话音刚落,朱妈前头走着,引着后头被人搀着的林采兮缓步走进,朱梓峻的目光落在林采兮身上,眸里深意更浓。
管家朱正恰时高叫,“吉时已到,新人行礼。”
林采兮被搀着送到朱梓峻跟前,这会儿才开始后悔起来,朱梓峻这都回来大半天了,她竟然忘了抽空先去瞧瞧什么模样人,这不是睁眼瞎拜堂么?
这边懊恼着,那边朱正恰时高喊,“新人跪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