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耶茹忙低低叫了声,“娘。”扯着被角就要掀开被子起来。
姨奶奶忙上前按住了,“耶茹,你这会儿正病着,还行什么礼,快些好好的躺着。”
方耶语屈膝欠身给姨奶奶行礼,有些不悦,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位姨奶奶,说话总带着三分假意,总有一股拍马屁的味道。
姨奶奶又笑道,“耶茹啊,梓源收拾好东西,本想着过来看看你,但耶凌那边叫的急,梓源怕耽误了时辰,就匆忙跟去了。他留下话,等回来一定亲自接你回去。”
方耶茹心里有些失落,自她从源园搬过来,朱梓源是一次也没来看过自己,难道他竟没有一丝愧疚悔改之意么?自己死里逃生这一回,难道仍不能令他回心转意么?
方耶语冷冷哼了一声,“这会儿知道时间急了,这好两天的光景都急着忙什么去了?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来回能用多大会的功夫?姐夫还真是放心的很。”
被人生生顶回去,姨奶奶一时语结,尴尬的笑了笑,又道,“二小姐说的对,等梓源回来我定然训他,叫他好好的来给耶茹赔礼道歉。”
方耶茹怕妹妹再说出更加激烈的话,忙给妹妹使个眼色,柔声道,“娘,梓源出去办事,办的都是正事,莫让他挂着我,我这,不是很好么?”
姨奶奶立刻眉开眼笑,“耶茹,也亏了你有这心性,处处为梓源着想,你就等着,等他回来,我定饶不了他,这一次他若再不改,你就搬到精心园来跟我住,咱娘两个再不管他半点事。”说到后面这几句又是怒气冲冲的狠话。
林采兮正好走到门口听见屋里三人对话,翘嘴笑了笑,也不再接着往里走,她打算不进去接这个茬,由着方耶语说几句狠话解解气,朱梓源这样的男人,就该狠狠骂,也该让惯坏儿子的姨奶奶听听。五十大板没落在他身上,真是便宜了这恶男。
好一个率真女儿家!林采兮暗赞一声方耶语,又感叹一下姐妹之间的巨大差异,转过身朝朱澈读书的小书房走去。
“菊焉,咱们府里有没有族学?”
“府里倒没有,不过朱家宗族里倒是有一个,就在宗族议事院旁边,不过这个学堂,咱们朱家可是出了大部分钱修葺的,其余的那些个朱家人也就是跟着过了过场。”菊焉很有些傲气的说道。
“既然咱们也花了钱,为什么不把孙少爷送去读书?”
菊焉奇怪的看了看林姨娘,“姨娘,您忘了?为了这个老夫人还把大少爷狠狠训了一顿,大少爷要把孙少爷送去学堂,老夫人说学堂里都是些家教不好的,怕孙少爷去了跟着学坏。便请了张先生来府里专门教孙少爷念书。”
林采兮也不多做解释,哦了一声便不再接着问下去。
小书房里,张秉刚给朱澈讲完课,朱澈已经被张妈领走,他正在收拾东西,抬头看见林姨娘进来,忙上前行礼。
林采兮忙欠欠身还礼,“张先生,孙少爷真是让您费心了。”
“林姨娘客气了,我教孙少爷念书,朱家付我银子,我们只是各取所需罢了,谈不上费心不费心。”张秉年纪约莫三十出头,额前留着一小撮头发,将半个额头掩了去,却不显得张狂异类,配上他那张眉清目朗的面容,反倒给人一种不拘于世的风liu潇洒之姿。
林采兮倒没想到张秉竟会说的如此直接,原本还以为他不过是个迂腐呆板的教书先生,现在看来判断有些失误了,说不定还真是个不拘世俗礼节的大才子,“张先生果然豪爽率直,虽说咱们是各取所需,但茫茫人海,孙少爷能得先生作老师,也是俗世的一种缘分,这师徒之情却是各取所需之下最难得的。”
张秉不禁抬眼看看林采兮,片刻才道,“早闻林姨娘乃才女,果然名不虚传,师徒情,呵呵,林姨娘说的好,倘若孙少爷真能学业有成,我这做老师的也能凭着这份情沾些星光。”
林采兮又有些失望,其实也不过是个世俗之人,师徒情也是要跟利益挂钩的,遂不再多说,直接问道,“先生是否可将孙少爷今日念书情况说一说?他这段日子状态似乎并不好。”
张秉也不介意林采兮瞬间的语气变化,从刚才收拾的东西里拿出一叠纸,“林姨娘,看过这个便就知道了。”
林采兮伸手接过那叠纸,是朱澈近几日的作业,稚嫩的笔迹杂乱无章,撇捺之间几乎找不到空隙,一眼看过去,几乎看不懂写的什么东西。
“林姨娘,我还有些事,先行一步,至于孙少爷,或许这张纸已经说明了一切。”张秉收起桌上东西,又朝林采兮躬躬身,转身朝门外走去。
林采兮细细看那一叠纸,字迹虽然潦草,但也正显示了朱澈小小的心里是如何的狂乱,这一堆辨不出笔画的字里,到底流露了他多少悲苦心声?
天还早,林采兮拿了这些纸匆匆到朱梓轩的大书房去,又吩咐菊焉不必跟着,尽管去忙自己的事。
一直到傍晚,林采兮还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写写画画,画了撕撕了画,写了又改,纸篓里已经扔了一堆纸团,桌上也摆满了沾满墨迹的纸张。
菊焉轻手轻脚推门进来,面上带着一抹毫不掩饰的喜色,见姨娘正蹙眉对着桌上的纸深思,忙小声叫道,“姨娘,该用晚饭了。”
林采兮这才抬起头来,顿感脖子酸疼,手腕也酸疼不已,瞧瞧外面,果然天色已晚,仰着脖子缓缓转动几圈,伸手在脑后揉几下,“这么晚了。”
菊焉笑笑走过来,抬手放在姨娘脖子上,替下姨娘的手,轻柔的揉捏起来,瞟一眼桌上一堆纸,道,“姨娘,您很长时间没这么专心在书房写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