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焉还是有些不放心,“外大夫,姨娘到底要紧不要紧?”
万大夫笑着安慰她,“没事。你放心好了。”
林采兮晕晕乎乎的还说了句,“多谢万大夫。”
菊焉送万大夫出去便急着回房将姨娘搀着扶到床上,珠儿已端了盆子拿了帕子进来,菊焉便将帕子泡在凉水里,拧干了敷在姨娘额头上。
阵阵清凉自额上扩散,林采兮意识稍稍清醒了些,她自己判断这次发烧大概已超过三十九度,光靠冷敷很难降温的,便撑着一丝力气道,“菊焉,你去拿一些酒过来。”
菊焉甚为不解。以为姨娘烧糊涂了,柔声道,“姨娘,你先睡会儿吧,这会儿可不是喝酒的时候。”
林采兮真是哭笑不得,使着力气又道,“菊焉,我在书上看到过,酒擦身能去热,你去拿些酒来,用帕子沾了给我擦擦,身上的热气散的就快了。”
菊焉见姨娘说话清晰,并不像是在说胡话,便让珠儿出去寻酒,又给姨娘换了一块帕子敷在额上。
不到一会儿,珠儿从外面拿来一些酒,菊焉便倒在盆子里,把帕子倒在酒里,仔细给姨娘擦了身子。
用酒精擦过身子后,林采兮身上的热去了不少,又吃了煎好的药,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睡去。
源园,方耶茹匆匆回去,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房里噼里啪啦声,心里一颤,脸色立时变得刷白。
小桃跟在夫人身边,身形微微一颤,颤声道,“夫人,不然我还是先去把姨奶奶叫过来吧,我怕三少爷,又要又要…………”说着惊恐的朝房内张望。
方耶茹咬咬牙,冷声道,“不用,打了又能怎样?这样的事又不是一次两次了,鬼门关我都走过。还怕他作甚?”
方耶茹说着迈步朝房内走去,小桃伸手想拉住夫人,但终究未能拉住,只得心惊胆战的跟着夫人朝前走。
方耶茹一只脚刚迈进房门,一只小茶杯便啪的一声摔碎在脚下,她朝房内看一眼,满屋的碎片,一地狼籍。
朱梓源见她进来,丝毫不知收敛,抓起桌上的茶壶,恶狠狠的朝墙上砸去,刺耳的茶壶摔碎声扎进方耶茹心里,顿时她一颗心也随着这碎片撕裂开来。
朱梓源一身酒气,醉醺醺的大笑着,嘴里还说着些胡话,“我是个男人,我不再打人,哈哈,难道我连东西也不能砸了么?这园子里的东西,这园子的人,哪一样不是我的?打又如何骂又如何?哪个又能管得住我?哈哈哈……”
方耶茹冷眼看着这个满嘴胡话的男人,心底掠过一丝悲哀,这个男人,曾经是她的天是她的一切是她放在心里真心真意跟一辈子的男人,可是他曾经那么狠心的对她拳脚相加,曾经那么薄情的不顾及她的身体,现在又为了一个烟花女子,丝毫不顾及夫妻情分,日日酗酒,将这满园子的东西都砸个稀巴烂,这个男人,真的是她托付终身的男人么?
那一晚,他们几尽缠绵,他对她说,从此后不会再打她一下,从此后会对她好会疼她怜她。而现在他果然不再打他一下,但他却砸碎了她的心,将她一颗心撕得粉碎又将其无情的抛弃。
方耶茹心真的凉了,冷冷的看着斜身坐在椅上挂着一身酒气的男人,她想这就是命,命中注定要跟着这个男人受一辈子苦。
她咬了咬牙,嘴角挂着一丝笑,很平静的道,“何必呢?你直接说出来告诉我,我能拦得住么?其实不必如此的。”
一脸醉意的朱梓源猛然抖了一下,但随即又装着什么都没听到,嘴里仍旧说着胡话,“我是个大男人,我是朱家的三少爷,为什么我不能有我的自由?”
方耶茹听他说这一番话,心底忽然生出一丝可怜,可怜眼前的这个男人,在姨娘儿子头衔的阴影下生活这么多年,到了现在竟为了一个姨娘装疯卖傻,实在可怜之极。
方耶茹冷笑着道,“娶那个女人进门吧,我同意了。”
朱梓源忽然低了头,稍顿片刻又猛然抬起头放声大笑,倏地从椅上起身,踩着那些碎片蹭蹭几下狂奔出门。
方耶茹愣愣的在门边站了半晌,默默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片,然后又将所有碎片都捡起来,一一塞进手里,锋利的碎片立时将她手心划破,小桃尖叫着扑上去,捧住夫人的手,试图从她手上拿出那些碎片,“夫人,夫人,您这是干什么呀?您快松手啊。”
方耶茹却将那些碎片握的更紧,丝毫感觉不到手心里被划破的疼痛,因为她心里的痛已远远超过手上的疼痛,但她眼里却没有一滴泪。
她那么安静的蹲在地上,平静的捡着地上的碎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姨奶奶带着丫头婆子急急朝源园而去,一路上还忍不住骂几句朱梓源不争气的孽子,又是一夜未归,若不是她在老夫人跟前遮掩,怕又要被老夫人数落了。
方才方耶茹跟前的小丫头跑去静心园,说夫人受伤了,姨奶奶一颗心陡然升到心口,莫不是孽子又醉酒将媳妇打伤了?来不及听丫头细说便急急朝源园奔来。
方耶茹已躺在床上,手上被划破的伤口已被小桃仔细包扎好,她歪着身子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紧闭着双眼。
姨奶奶放轻脚步从外间走进来,见方耶茹身上衣服还算完整,露在外面的手臂也未见伤痕,便柔声道,“耶茹,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梓源又伤着你了?”
方耶茹仍旧闭着眼,轻声回道,“娘,我没事,你先回去吧。梓源的事我已经同他说了,我也同意了,选个日子,把事办了吧。”
“耶茹……”姨奶奶想说话,方耶茹却冷冷道,“娘,我身上不舒服,不能送您了,你先回去吧,改天我再陪您好好说话。”
第一次被方耶茹这么呛回来,姨奶奶面上显出不少惊讶,她对着方耶茹后背看了半天,只缓缓道,“既然你不想多说话,那就在床上歇歇,咱们娘俩说话的时间多的是,不急不急。”
出了方耶茹的房门,姨奶奶仔细问了小桃怎么回事,小桃满眼含泪,将方才之事一五一十讲给姨奶奶听,姨奶奶听了后,呆怔半晌,最后什么都没说,便怀着一肚子心事从源园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