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跪倒在地板上。命运那无形的大手,无情地扼住了她的脖子。就算立刻去接了父母朋友,可那颗生长着土豆的蓝色星星,就要和他一起化作宇宙中漂浮的尘埃了!
无论怎么努力,挣扎,哀求,那些重要的,她什么都没能保护。
脆弱,无力,令人痛苦的弱小,这就是连自己的生存之地也没有发言权的生物。
绝望的黑夜,床头放着的那颗水晶球发出微微光芒。
不,还有一线希望。
漫漫爬起来,紧紧抓住了十水留下的信物。没有找到鞋子,她光着脚从寝殿中跑进了无边的黑夜。
水晶球放出了红色的导航光线,笔直地指向宗宫的寝殿。
她跑得这样急,没有发现那重达几吨的寝殿大门为何为她留下了缝隙,没有注意到全天候监视的医护人员为何消失了踪影。更没注意到,是谁把电视频道转到新闻,谁把那颗植入了导航系统的水晶球在了她的床头。
跑,拼命跑,碎石和刃松的落叶划破了柔嫩的脚掌,狄肯零下十几度的寒风浸透单薄的睡裙,森林里攒动的黑影也不再带来恐惧的想象。漫漫什么都不管,不顾,曾经因迟钝留下一生遗憾,这一次,这一次一定要抓住命运之神远去的袍角。
她要那颗蓝色的星星永远平安的悬挂在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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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结束了。仿佛一夜之间,同时失去了孩子和朋友。
索伦想,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过错。
他当然看到了尤兰达投来的目光与众不同,可是他以为,那只是暂时的迷惑和憧憬。宇宙中所有生物都知道他不可能爱上同族女性,这聪明至极的朋友怎会不明白应该选择正确的人呢?然后他就自以为是的,理所当然的利用这份感情,以帝国为名,让她在两派之间艰难周旋,为了那‘完美的大业’。
更可笑的是,在尤兰达故去后,他仍不悔悟,再次利用这些感情让后宫忠诚的下属为此牺牲。为了他该死的自负,无谓的骄傲,那个真正完美的孩子,从未有人关注的孩子,被他亲手推上祭坛。
索伦不断想,不断想,如果卡修还活着……
如果他还活着,当得知自己的缺陷时,能亲眼看着、亲手把最爱送到父亲手上吗?又或者,这本就是命运仅剩下的怜悯,让他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没有遗憾的离去?
不能再想,那种抑制不住想破坏的冲动,会毁灭宫殿内的一切……
索伦坐在池塘边黑暗的角落,只有池水反射的月光映出他的轮廓。
然后,湿润水汽中出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气息,流动的空气带来一股思念至刻骨铭心的馨香。
密林深处出现了一个散发着朦胧微光的小小身影。狄肯星人的生命光强烈耀眼,而这团光,这个弱小的生命,就像萤火虫散发的光芒一般微弱。他等待了一生的精灵,就这样自己来到他的面前。
然后他知道了什么叫做痛苦。
短短三天,那个在液氮的冰冻中仍然健康饱满的生命完全变了。
柔润的黑发失去了光泽,凌乱的披在肩头。红润的肌肤变得苍白透明,透过皮肤能看到脖颈和手臂上的血管青色。美丽的眼睛深深陷进眼眶,嘴唇干裂泛白,瘦弱的肩膀在冰冷的夜风中止不住的颤抖,裸露在坚硬地面的纤细脚踝布满伤痕。
即使失去了一切,痛苦的情绪也不会对索伦的身体产生一丝一毫的影响。他的身体永远强健,精力充沛,秘银色的长发在月光照耀下银光闪动。
可地球人类的精神系统如此复杂丰富,肉 体却这样脆弱,以至于精神会对身体产生极端的负面作用。不愿饮食,不能安眠,这就是无法治愈的悲痛在她身上烙下的痕迹,这就是他发誓珍爱一生的花朵,一个眼睁睁看着枯萎的生命。
最悲哀的是,她这样脆弱,病态,可那魂牵梦绕的气味仍然让索伦冲动的不能自抑。可笑的本能……
她蹒跚地走向他,把那个廉价的水晶摆设举在胸前,像捧着自己所有的生命。
“求、您……”
由于药物的作用,她说不出连贯的话语,但黑色的眼睛里燃烧着两团清晰的火焰,是不容置疑的绝望,祈求,哀鸣,溺水之人寻找浮木的眼神,最后的挣扎。
“求求……您……”
索伦明白了。
十水,冷静到冷酷的狙击手,在最后的时刻还能计算的如此精确无误,万无一失的把她送到自己手中。
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期盼着能拥有的人,一生的梦想,注定之人为母,注定之人为妻,完美的大业终于要实现了。
他是不是,应该很高兴?可那不知在梦中重复过多少遍的求婚,却不能说。
索伦永远记得,卡修求婚的那一幕。多么完美,万众瞩目的,她昂着头,为了自己的种族,平静而骄傲的说:
好啊。
即使只是交易,也是公平的,对等的。
而这一刻,命运让她这样低着头,弓着背,卑微的祈求。
求求您,帝国的皇帝,掌握我族人生杀大权的尊贵的陛下,求您放过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