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这广陵王还得折在这里。
想到这,王公公不禁抱怨起自己的主子了。
什么天子亲兵,随叫随到。
全都是狗屁,保下自己的命最重要。
可惜广陵王岁数摆在那里,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更是不懂。
主子都发话了,这差事不接也得接。
原定是一个时辰后出发,贺楼伏城在屋里换了几身衣裳,怎么都不满意,又拖了许久。
贺楼伏城里三层外三层的金装,七娘只穿了一件便服,埋在丫鬟堆里只不过衣着不同。
“要不换一件?”贺楼伏城转头问了句。
王公公不敢吱声,瞥了一眼七娘的位置。
“公子,要出发了吗?”七娘将手上的糕点碎屑拍下,嘴里的一块还没咽下,问道。
“嗯。”贺楼伏城应道。
“嘿,不对”贺楼伏城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手里的折扇转手敲在王协的脑袋上,说道:“怎么搞的本王要看你的脸色了。”
“您可折煞老奴了。”王协话锋一转,说道:“这可不是得看夫人的兴致。”
“王协,宫里出来的,个个都是人精。”贺楼伏城笑道:“广陵王府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只有一个夫人。”
柳木做成的扇骨指着七娘,王协即刻明白他的意思,说道:“老奴知道了。”
“要不还是换一件吧。”
贺楼伏城又把步子踱了回去,像是一只花孔雀开屏,着急地舐弄着自己的羽衣。
皇城上空阳光明媚,万里无云,热热闹闹的集市吆喝声隔着老远就听得见。
再往前走几步,声音渐渐明晰起来,带着五湖四海口音的官话,偶间回鹘语鲜卑语夹杂其中,鼻尖若有若无的香味勾着肚子里的馋虫。
城破前的嘈乱,妇孺老幼丧命街头,面前的老树下,泥土被人挖了个干净,连树皮也被剥下,而今干枯的树皮上还留着一口牙印。
人的悲苦一扫而空,城里一草一木却还记得那段不堪。
街上比不得之前的热闹,但也好了许多,街边林立的商铺大多都开了门,小商小贩推着车,忙上忙下。
这是广陵王小半年的功绩。
为了找七娘,城破之时贺楼伏城御下极严,生怕哪个没眼色的给错杀了。
遇上逃命的,贺楼伏城统统将他们收押起来,从关门外一层层一圈圈地缩进来,他不信找不到人。
紫檀木做成的软轿挂着绛红色的红绸,周身垂下幕布般的薄丝,让人能看得出里面的影子,而看不清里面的人。
轿子所过之地,人声都安静了下来,众人底下头,连同空气中的烟火味都凝滞了下来。
七娘没有坐在里面,远远地跟在队伍后头,夹街两道花瓣纷纷如雨,恍如隔世。
王公公弯着腰,时不时四下瞥去,从府里出来的时候,就有人盯着他们,一路跟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