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满意一笑,也给鹿羲梧铺下阶梯:“看来这小姑娘也是性情中人啊,那我们继续说着,自从那妖神陨灭之后,仙尊便隐居三十六重天,不再出关。只是那天宴之上,仙尊忽然又带一回一只能化形的灵兽……”
众人视线便又被说书人引了去,不再管刚刚那个小插曲,满是惊讶地询问插话。
“灵兽?那灵兽可是雌性?”
“化形的灵兽,这世间也是少见!仙尊定是怜悯兽族无所倚仗才将那灵兽带回的!”
“各位莫急,”说书人适时甩下勾子,勾得人心肝难耐,非听不可之时才慢慢开口:“那灵兽化形之后,居然和那死去的妖神容貌有几分相似!”
鹿羲梧黑着脸坐下,也没心情再听那万年前的风闻轶事,便猫着身体找了一处包厢坐着。
伶述尘几人在乘风客栈三楼,她自己贪玩下来听说书,被骂成这样。
说不难受是假的。
纵然她鹿羲梧脸皮再厚,也忍不了死后被三界妄议,更何况说的还是一些莫须有的事情。
她不懂为何妖要受此议论。
梨花木桌上放着人间乘风客栈特有的梅子酒,酒香醇厚。
鹿羲梧想着心事,酒又香甜,不知不觉便喝了一大半去。
待发觉过后,脸颊已经发烫,脚下绵软。
“唉,我这重生这一遭,倒还不如不重生。这滔天的罪孽,我是跳进楚河也洗不清了。”
鹿羲梧咽下口中清液,眼尾泛着娇柔的绯红,眼眶潮湿,赤红的妖力乖顺得显化,盘踞在她手腕。
大抵是太不胜酒力,小小梨花桌前坐了一个人她都没发觉。
那人不知看了她多久,见她实在醉得厉害,才伸手去拦住了玉杯。
视线中突然多出来的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惊得鹿羲梧酒醒了三分,警惕地抬头去看来者。
但耐不住梅酒醉人,凶狠的眼神都变得有些绵软。
“你谁啊?”鹿羲梧看不清,眼前迷迷糊糊,一把拍开那只手,声音凶狠,试图吓走了面前的男子。
那男子似乎轻叹一声,温柔地拦下酒杯,递上一颗饴糖:“我倒是没想到相见竟在此处,这糖吃了可缓酒意,你先含着吧。”
鹿羲梧脑袋正晕得慌,伸手去接。
清甜入口,浓郁的酒气淡下几分,连带着毒气都消减,眼前人的模样也清晰了一点。
眼前的男子模样好看得紧,一双浅色眼眸满是疼惜的望着她,薄唇仍然是那抹略带悲伤的弧度。
“鹤舒寒?!”
鹿羲梧惊讶瞪大双眼,看着眼前白衣狐裘的男子。
鹤舒寒听见鹿羲梧准确地叫出了自己的名字,眉间山水染上了一弯暖阳,声音也温淡了些许:“没成想,妖神还能记得我的名字。”
“你为何……记得我?”
鹿羲梧似乎有点懵懂。
如今她容貌不过当年三分相似,妖力稀薄,魂魄不全,眼前的魔尊却还能准确认出自己来。
她以为,除了遗留在三界的恶名,她已经被所有人遗忘。
鹤舒寒温柔弯唇,似乎想伸手抚摸鹿羲梧红润的脸蛋,但却克制地按耐在袖中。
“舒寒不曾忘记。”
这简单一句便把鹿羲梧所有心理防线击退,醒来后绷着的心神便松懈下来了,眼泪夺眶而出,滴滴答答溅落在梨花桌上。
“我还以为……已经没有人记得我了。呜呜我我好想回妖域……可惜我的族人都……死了。”
白玉般的手拿着锦帕,温柔地擦去少女坠落的泪珠,将她的碎发别在耳后,认真地瞧着眼前的少女。
褪去妖性,鹿羲梧更多的是纯净。
那两魂中,最为可贵的良善。
鹤舒寒克制住眸子欲要喷薄而出的情感,似乎怕自己的体温冷到鹿羲梧,隔着袖子抚摸了少女的脸颊。
“莫要难受,过几日,时机成熟,我自会来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