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山镇上刚下了场大雨,空气里还带着微凉的湿气,坑坑洼洼的路上蓄满了水。
临街的铺子见雨停了,收拾着重新开张,镇上渐渐又热闹起来。
点苏提了把油纸伞,避开积水,缓缓穿过街巷,路过茶棚时听见一些人在里面谈论着镇上发生的一件大事。
说是怀王要来定山镇小住一段时日。
定山镇并不大,镇上住着百十户人家,辖区内只有大鹅村、桃花村、下溪村和上林村四个村子,每个村中也不过几十户,算是个小镇子,连同远安镇一同归属于安县,是淮安府的地界。
而且定山镇距离府城也不近,离京城更是遥远,便是骑马也要花将近两个月多的时间,妥妥的就是个山旮旯。
也不知道怀王是这么想的,放着好好的京城不住,忽然决定带着妻儿来这儿,闹得整个定山镇甚至淮安府都鸡犬不宁。
知府和县令等人更是为此操碎了心,就怕穷乡僻壤,没有伺候好贵人,丢了头顶的官帽。
点苏听了一耳朵,却没太放在心上,她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点苏径自穿过热闹的街巷,走到街尾最不起眼的一家铺子门口跨门而入。
这家铺子比起街头叫卖的那些铺子要冷清不少,旁边隔出老远都不见有人开店,门口还挂着两盏白灯笼,哪怕是青天白日的,看起来也有些阴森。
这是一家棺材铺。
也兼卖各种丧葬用品,是镇子上唯一一家做白喜事生意的,几十年的老字号。
“点苏姑娘来了,这回要点什么,还是老样子吗?”
店里正在刨竹片的男人瞧见她,热络地打了个招呼。
这是店主刘康的儿子,唤做刘财,也承了父亲的手艺。刘老头子年纪大了,平素都是儿子守着这个铺子。
只因这棺材铺人人忌讳,一般人根本不愿靠近,唯有点苏隔三差五便来一遭,是店里唯一的常客,所以刘财想不记得她都难。
店内大堂摆放着各式棺材、花圈和成堆的纸扎屋舍、小人,或颜色诡丽,或造型奇特,若换作平常女子此刻早被吓着了。
点苏目不斜视地穿过大堂,朝刘财道:“不了,纸钱香烛一应都还有,劳烦给我一些朱砂和黄符纸,两叠折好的元宝,若是可以的话,再给我些你削好的竹篾,价格好说。”
点苏身材窈窕,眉眼清隽,声音温和,分明是个娇弱女子,可哪怕站在满是棺材和花圈的铺子里也不见半分惧怕。
不止如此,她还是这一带有名的走阴女。
业国兴鬼神之说,走阴人在民间更是盛行。
点苏走阴的本事很不错,整个淮安府一带的人多少都听过她的名头,常常有人慕名而来,求她走阴,算是走阴女中比较厉害的的。
“好嘞!”
刘财动作麻利,很快把东西包好交给点苏,一旁削好扎成圈的竹篾也给她带了一圈。
“一共是十五文,点苏姑娘拿好,这些竹篾的钱就不用给了,山里头多得是,左不过费些神罢了。”
点苏是老顾客,刘氏父子做生意很是本分,倒不贪这点,何况后山竹子多,这点竹篾他随手就能劈出来。
点苏数了十五枚铜板给刘财,见他眉间似有一缕黑气缠绕,提醒道:“竹林阴气过甚,这段时日还是少去些,若真要入林中,免不得带着些驱邪之物,以求平安。”
刘财虽然不认为竹林里会有什么危险,但点苏毕竟是走阴女,他们这一行又常与死人打交道,比起常人难免多信一些,当下便应承着,也长了个心眼。
见他记住了自己的话,点苏这才把东西用包袱皮包好,准备趁着时辰还早,采买完东西回村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