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主帅可以排着队去死,杜少卿死了,联邦到哪里再找出这样一个天才的疯狂将领?”
怀草诗面无表情说道,平静的语气里并不掩饰对杜少卿此人的忌惮甚至是隐隐佩服。
许乐坐回自己的椅中,端起茶杯想要喝,却又缓缓放下,看着她沉声问道:“接下来你还要回墨花星?”
“双方谁都无法承担失去墨花星的后果,联邦需要战略跳跃基地,我们要掐住他们的咽喉,更关键的是,这里是帝国气势之所在。”
怀草诗微微一顿后,看着他比当年更加清亮的眼瞳,说道:“那颗星球对双方来说都不容有失,但事实上双方都已经快要撑不住了,无论是后勤,部队的疲惫感,和最麻烦的战死率,都已经无法支撑再这么耗下去,根据情报铁七师和十七师现在都在临时补充兵员,你可以想像这场仗打的有多惨,联邦的兵力供给濒临怎样的困境。”
听到十七师三个字,许乐的眼睛眯了起来,似乎不想让眼前照亮纤尘的光线,进入眼帘后转为血色的战地画面,不想去思考那片黑色沃土之上,有多少曾经的战友下属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我的部队看上去局面更困难更惨,但实际上只要再顶两个月,联邦部队就绝对没有办法再维持如此强势的进攻势态,杜少卿为什么最近变得比以前更疯狂强悍?因为他比谁都更清楚这一点。”
“我不是很了解战区的情况。”
许乐纯粹是下意识里接了一句话,没有想到怀草诗毫不犹豫,直接从身旁取出战地指挥电子地图,打开拥有最高密级的军力布置图以及数据分析线性图,指着战区中某个被色块涂染出的区域。
“我的枫叶联队,正在不惜一切力量抚守星星峡,后方是连绵成片的已开发石墨矿,联邦负责攻打这边的是西林九个整编机械师,根据某个并不可靠的情报,指挥这些西林军队的是你的某位熟人。如果杜少卿用右翼协助他压制我方,我会毫不犹豫下令炸毁所有石墨矿。”
“这里是南半球凯尔环形山,大型舰队最佳的天然着陆点,联邦现在的空地转运舱被我摧毁了百分之六十,他们需要这个着陆点,但我放了三个机甲大队在这里。杜少卿如果用搏命的办法,我会派出最后后备的皇家机甲营迎接他。”
“这里是沧澜海……”
……
在历史上,人类社会的图书馆总是无数大事的发源地,曾经有无数强大的人物在图书馆里留下过自己尚未发迹时的寂廖身影。
桑枯镇公学这间由破旧小屋和几百本书籍组成的图书馆,今天也发生了这样一个故事。阳光穿透玻璃窗,洒在茶桌旁两个人身上,怀草诗微微蹙眉清晰而沉稳地缓缓讲述,许乐浓眉皱的极紧,表情凝重地倾听,一言不发,没有人知道他们现在就着残茶灰尘讨论的,是一场关系到联邦与帝国战争天平向何方倒的重要战役。
怀草诗结束了自己对战场的精准并评,面无表情端起冷茶一口饮尽,润了润嗓子,做出最后结论。
“联邦是远道而来的恶客,我们却是在家门口做战,如果墨花星的战事按照当前惨象发展下去,无论杜少卿再怎样不可战胜,最后也只能取得最惨淡的胜局,联邦人为这场战争准备的资源会消耗太多,最关键的是,那些能打仗的老兵绝大多数都不可能再活着。”
许乐沉默了很长时间,伸出手指将皱的有些生痛的眉心揉散,声音低沉问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一个清醒的主帅应该清楚什么样的仗可以打,什么样的仗不能打,必须选择合适的时机停止或者说有风度的退出。”
许乐抬起头来,浓眉再次拧作一团,说道:“刚才说过,我没有那种能力,我无法想像自己要替成千上万的生命负责,而且……我不可能替帝国出战,请你理解这一点。”
“我并不理解,但我尊重,所以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要你去墨花星统帅我的部队,即便你肯,我也不放心把两百万英勇战士的生命交到你手里。”
怀草诗冷冷说道:“不过至少你还有个优点,工程师的记忆力向来不错,我刚才说的话你应该能够一个字不漏的记住,那么我希望,将来如果有机会你碰到曾经的部属,把我的看法告诉杜少卿。”
听到这句话,明白帝国方面的真正意图,许乐拧成乱麻的墨眉丝丝缕缕散开,笑容刚刚浮现脸颊,却又多了很多苦涩的味道:“在联邦看来,我现在是帝国皇子,可不是当年的军神接班人,我说的话一点意义都没有,最关键的是,我很了解杜少卿,对于他来说军人的荣誉感很重要,纪律性更重要,只要联邦政府还想战争继续下去,那么哪怕他打到只剩下一个人,也会继续打下去。”
怀草诗微微眯眼,凭借一些表面的情报,并不足以让她深入地了解杜少卿,这个像根骨刺一样横在帝国皇帝咽喉里的联邦名将,而和杜少卿有过很多接触的许乐,所做的判断应该不会出错。
“联邦政府会主动停战吗?不可能。”
许乐眯着眼睛望着窗外,仿佛看着久违了的官邸和议会山,唇角泛起淡淡嘲讽:“只要战争在持续,帕布尔的民意支持率就不会下降,军队便会扩编,甚至他不需要前线不停的胜利,哪怕是惨烈的失败,都能在他的笔下,他那厚厚的嘴唇里变成自己的政治资本,帮助他在议会山通过一项又一项法案,把套在七大家脖子上的绞索再拉紧一分。”
他转过头看着怀草诗,轻声说道:“你们所面临的敌人不是杜少卿,是帕布尔,他和帝国在国境外做战,事实上只是为了打一场国境内的战争,不要以为他只是个靠演讲欺骗民众的宣传家,能够让像杜少卿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对他死心塌地,就已经非常了不起。”
“我明白这一点。”怀草诗静静看着他,忽然微笑了起来,说道:“但现在联邦内部的情况出现了一些新的变化,那位总统先生看来第一次遇到了真正的麻烦,或者说真正够重量级的敌人,单凭国境线外的战争已经无法支撑他的高压统治,我猜想他现在很需要真正忠于自己的部队回到首都星圈做为某种象征或者说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