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大殿原本应当十分空旷,此刻只是一片废墟,碎瓦残砖散落遍地。
他们一路绕过六七个残破的神像头颅,又随着璇玑剑的银光走出了大殿。
丛靖雪道:“此处应当是酆都的正殿,那些都是酆都历任鬼王的塑像。”
酆都鬼王,天命所授,接引世间游魂,三千年一替。
而酆都的正殿之中,有过往十一位鬼王的神像,现今的鬼王则是第十二任。
走下正殿外的台阶,谢苏看到一排巨大的石碑,全都从中断裂,倒塌在地。璇玑剑银光闪烁,悬浮在其中一面倒塌的石碑之上。
石碑之后恰好是大殿外面的高台,似乎挤压出一片狭小空间。
丛靖雪连忙上前,握住璇玑剑的剑柄。他停在原地,忽然聚精会神地看着石碑上约两尺高的地方,然后手持璇玑,平平地切削而过。
随着剑弧划过,似乎有一张金色的网凭空浮现,如呼吸一般浅浅明灭,只有被璇玑剑破开的地方会光芒闪动,随即化为乌有。
这是一个守御禁制,周密精妙,化沛然于无形,其上如水气息扩散开来,显然是郑道年的手笔。
丛靖雪眉头一动,在破开禁制之后,小心地将那半面石碑挪开些许。
石碑之后,郑道年委坐于地,满身尘土,双目紧闭,毫无知觉。
“师尊!”
丛靖雪声音中难掩焦急之情,谢苏则退后半步,持剑在手,反而比先前更加戒备警惕。
进入南疆之前,明无应在私下里对他说过,以郑道年的精明机变,无论落到何种境地,自保都不成问题。
此刻发现这位昆仑掌门蜷身于半面倒塌的石碑之下,显然是变故发生时,他已知无法逃出此地,藏身于此,又用禁制镇守在外,隔绝身上气息。
若不是丛靖雪机缘巧合坠入此地,有符箓和璇玑剑那一丝感应,不知道要到何时才能发现他就在这石碑之后。
丛靖雪一连数次小声呼唤,郑道年始终双目紧闭,毫无应答。
他身上并无明显伤口,试过鼻息,虽然微弱,却也算是缓慢悠长。
片刻后,丛靖雪将郑道年平放于地面,将璇玑剑搁在一旁,转身对谢苏道:“师尊应当是用了龟息之术,我虽知晓唤醒的方法,但需全神贯注,以自身气息缓慢接引,这段时间不能受到外界打扰。”
这法子谢苏也晓得,知道若有不测,郑道年固然醒不过来,丛靖雪的气海也会遭受重创。
这里古怪得很,此时并不是唤醒郑道年的好时机,但他若是醒来,起码能告诉他们酆都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苏点点头,说道:“我为你护法。”
丛靖雪颔首道:“多谢。”
下一瞬,谢苏便感觉到丛靖雪身上的气息如水漾出,将郑道年的身躯缓慢笼罩,一层朦胧的紫光如茧一般将他二人封闭其中。
他稍稍离开他们,背靠半面石碑,将承影剑扣在掌间,又调匀呼吸,潜心感知四周的灵力流动。
有几个神像头颅散落在殿外空地上,或失去双目,或嘴唇破损,东倒西歪,残缺不全,在烟雾中若隐若现,令此处看上去更加诡谲。
而那些石碑高低大小各有不同,断裂处却却是齐平的,且断口十分光滑,仿佛是曾经有人在这里挥出了一剑。
只一剑,就削断了所有的石碑。
此处是酆都的正殿,供奉有历任鬼王的神像,原该防卫极严,却有人轰碎了整座大殿,打破了所有的鬼王塑像。
所以郑道年连以符箓传讯的时间都没有,急忙用出龟息之术,大概那时情况危急,他只有一瞬的时机用来自保。
一片寂静之中,只有丛靖雪身周的紫光忽明忽暗。
谢苏无意中低下头,在石碑之后看到几颗暗红的珠子。
他靠向那道缝隙,在昏暗中分辨出一个古怪的轮廓。
片刻之后,他看清了缝隙中究竟是什么东西,微微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