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男性的本能。这也注定,接下来的谈话将是空洞而乏味的。
她说话时鼻音很重,吞吞吐吐,欲遮欲掩,缺少章法。
雷远一边耐心等待,一边暗自评估:她好面子而又缺乏自信,性格敏感内向带点神经质,耐受力强,抗打击力弱……总之,她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无趣女人。
她和所有容易慌乱的婚姻边缘人士一样,提出了极不专业的可笑问题。
雷远终是温和的开口:“法律的确是保护无过错方的,但是对于外遇,很难取证,除非您先生和人非法同居,并且生下孩子,这种情况下取证相对来说容易一些。”
苏沫呆呆的望了他片刻,坑坑巴巴的质疑:“可是他确实有外遇呀?我……这里有他们的网上聊天记录,还有电话清单。”她从包里悉悉索索掏出一叠纸张,雷远注意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接过“证据”象征性的瞄了几眼,清咳一声,耐心解释:“手机通话清单只记载着对方号码、通话时间和所花的费用情况,至于通话的具体内容,因为属于个人隐私受到法律保护无法轻易取证,如果把您先生的电话清单提交法庭,最多只能证明他和那个手机号码的通话很频繁,不能证明他和那个号码的主人存在情感关系。网上的聊天记录最多也只能证明他有外遇,但是对于不属于重婚、长期非法同居的行为,法律并没有明确规定在离婚时可以多分财产……”
他话未说完,就见对方布满血丝的眼里缓缓掉出泪来。
苏沫慌忙低下头,在包里翻寻纸巾。
雷远已是见怪不怪,从宽大办公桌的一侧将纸巾盒轻轻推了过去。她迟疑数秒,从中抽出一张来擦拭眼睛,嗓子哽咽:“谢谢……对不起……”雷远见她脸色灰白,毫无血色,那眼泪任凭她如何擦拭都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刷刷落下,不觉有点儿尴尬。
半响,苏沫想说什么,却语不成句,带着艰难忍受着的略微低泣的话音。
雷远忙道:“不要紧,如果您还没想好,我们可以改天再聊。”
苏沫微微点头,好不容易说清了“谢谢”二字,就慌不择路夺门而出。临行前的转身,背包碰倒桌上的茶杯,顿时茶香四溢热水横流,苏沫受了惊吓一般呆立,雷远赶紧又说:“没事,我来我来。您请便。”
她心神稍定,这才想起来要约下次的时间,嚅嗫道:“下次的话,是让我同学和您联系,还是……”
雷远暗暗叹了口气:“您有我电话号码吧,可以直接打给我,我们再约时间,今天也不早了,暂时就这样吧。”
将客人送出门,他草草擦干桌上的水渍,解开衬衣领口,靠在椅子里坐了一会儿,玩了盘麻将,这才慢腾腾的关上电脑,下班回家。
这边,涂苒找不着苏沫的人,就给雷远去了个电话。雷远说:“对,她今天来了,不过我看你那个同学的精神状态,这婚多半是离不了,你不如劝劝她别费这个劲了。”
涂苒撂下电话,躺床上看了会子书,家里静悄悄的,老太太已经歇息了。
陆程禹今天没和她联系,大约是因为那天给了他颗定心丸,知道孩子暂且无事,也就用不着过多联系。
涂苒合上书,拧熄台灯,黑暗里,只听见客厅的钟摆滴答作响,这一夜做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梦,早晨醒来时,皆是支离破碎的须臾片段,就像被人使力砸破的一面镜子。
她的生物钟一向准时,平常上班准七点醒,现在住得又离公司近了,还可以赖会儿床。她又眯了一阵子眼,忽然像是警醒了,支起耳朵听房间外的动静,依然悄无声息。她暗暗觉得好笑,往常这个时候,老太太早起身去阳台上踢腿甩手去了,然后等着她下楼买早点,两人好一起吃。现在已是朝霞灿烂,这老人家怎么就犯懒了,难道是睡迷了?
涂苒起床洗漱,见老太太房间的门虚掩着,猜想她可能昨晚没睡好,也就没进去瞧,特意放轻了脚步,完了直接去外面端了些清汤粉条和麻圆,这两样,老人家爱吃。
昨天老太太让她给自己买些常吃的药和平时最喜欢的龙须酥回来,她心里有事,又一时犯懒,就没去,想着今天下班再买了,谁知老人竟有些不高兴。老太太极少这样,对几个小辈一向是宽容和蔼,如今倒成了老小,孩子一样的情绪。那时天色已晚,商铺药房已经关了门,涂苒陪着她打了好几盘“上大人”才哄得她开心了些。
涂苒端着早点回家,见老太太仍是没起来,心下诧异,手里的东西也来不及放下,直接端去老人的房间。推门一瞧,老太太脸朝外侧卧在床上,熟睡着。
涂苒笑道:“外婆,您怎么今天赖床啦,我都要上班了,”说着,把早点搁在一旁的床头柜上,腾出手去轻轻摇她。
老太太一动也不动。
涂苒心想,怎么就睡得这样沉?
她又去喊她,用手轻轻摇她……忽然,她心里咯噔一下,接着整颗心怦怦乱跳起来,她慢慢伸出手指,去探老人的鼻息……
涂苒腿脚发软,整个人瘫坐到地上,瞪着眼望向床上安卧的老人,半响未能回神。
涂苒边哭边给给王伟荔打电话,王伟荔一听愣了半天,猛的就在电话那头哭开了。王伟荔忙不迭的喊“娘”,又是哭道:“您这是存心和我过不去呀,您就是在怪我,平时我对您那样,您如今偏走得这么轻巧,也不累着我也不烦着我,您这是在记恨我,死也不让我尽孝道,想让我下半辈子不得安生……”
涂苒原想劝慰她,自己却又跟着哭个不停,一连哭了半天,心里倒是平静下来,稍稍冷静了,对仍是哭号的王伟荔说:“我还是先给医院打个电话,再给舅舅他们打个电话吧。”
王伟荔忙说好,又催着涂峦赶紧买回程的火车票,过了一会儿,却又对涂峦说:“你不能回去,你马上要签证了,我一个人回去就行……”
涂苒听了,在这边暗自摇头。
不多时附近医院里就派了人过来,医务人员检查之后,推测老人的死亡时间是凌晨三点左右,并且开出“死亡证明书”。有人低声说了句:“这老奶奶像是睡着了一样,模样安详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