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裴孤锦与尹思觉一众人进包间落座。宴席开场,裴孤锦便端了酒杯朝尹思觉道:“宋小姐身体不好,扫了二殿下的兴,裴某替她罚酒三杯,还望殿下不要介怀。”
尹思觉微笑举起酒杯:“小事一桩,裴大人不必记挂。”
便有人打趣开口了:“裴大人,那宋小姐和你是什么关系,你要替她罚酒?”
裴孤锦看去,便见到了尹思觉的谋士范杨。这人是尹思觉的得力手下,因为工于心计,时常被尹思觉带在身边。这问题显然是尹思觉想知道的,但由范杨问出口,却不容易引起人警觉。
裴孤锦一杯酒喝完,又连干了两杯,这才笑道:“范先生觉得,她和我是什么关系?”
他一副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神情,周围人便跟着笑了。范杨却并不满意这个答案。他换了说辞,促狭道:“裴大人好艳福。太子妃成婚后,宋小姐可是当之无愧的京城第一美人。如今她爹爹下了昭狱,京城里不知多少王公贵族盯着她,最后还是被裴大人抢了先。”
便有人跟着说笑恭贺。裴孤锦放下酒杯,忽而一笑:“这不一样。她对那些人来说,不过是艳福,是个漂亮的小玩意。对我来说,却是心头好。范先生若真要问她和我是什么关系,”他勾唇,缓声道:“大约就是谁敢动她,我和谁拼命的关系吧。”
他说话时语调平和,极黑的眸却直直盯着范杨,莫名让人觉得危险。范杨脸色便是一僵。尹思觉一直安静听着,此时含笑打了圆场:“原来裴大人还是情深之人。”
裴孤锦神态恢复如常,摆手道:“谈不上情深。可自己的女人,总不能看着她受欺负。二殿下你说是吧?”
这话题便这么看似安稳揭过了。酒过三巡,裴孤锦以要进宫为由,提前告退。其余人不久也离开了,房中只剩尹思觉和范杨。范杨问:“殿下,你觉得那夜私宅的事,宋云桑可是告诉了裴孤锦?”
尹思觉脸上再不见温润神色,一派冷淡:“那定是说了,不然他为何这般放狠话给我看?”他面色愈寒:“我甚至怀疑,那夜放火烧了我大半藏宝、救走宋云桑的人也是他。”
范杨便拧起了眉:“这可不好办了。裴孤锦此人得圣上信赖,轻易动不得。”
尹思觉:“你这话说的,倒像是我有本事动他一般。”
范杨:“咳……”
尹思觉漠然道:“这人是没法拉拢了。他要护宋云桑,那便是我们的敌人,往后若有机会,除掉他。曾元良也死了,你再去看看锦衣卫里还有没有合适的人。”
范杨应是。尹思觉又道:“宋云桑留不得,派人杀了吧。”他摇摇头:“到底是个美人,可惜了。”
范杨犹豫道:“可裴孤锦说谁敢动她,他和谁拼命。若是惹怒了他……”
尹思觉嗤道:“他若真这般在意,怎么可能不将宋云桑接回府里?不过是说给我听罢了。我便是真杀了她,他也不过是少了个合意的女人,难道还真会找我拼命?”
裴孤锦不料自己说了前世类似的话,尹思觉却还是对宋云桑起了杀心。他进宫面见圣上,直到酉时末才出宫,找了家酒楼简单吃晚饭。
许是和尹思觉周旋了一场,裴孤锦心情不大好。他气宋云桑从来就没有保护自己的自觉。范杨的话真没说错,宋侯爷一入狱,京城里不知多少男人对她虎视眈眈。偏偏她还一无所知,四下抛头露面,就怕别人逮不到机会欺负她一般。前世今生,若不是有他护着,她怕是早被人啃得骨头渣都不剩下了。
她就只惦记着找人救她爹爹。其实,他也不是不救的。虽然前世两人有许多不愉快,但好歹夫妻一场,这点情分他不会不讲。加之前世,也的确是他思虑不周,才会让宋侯爷死在返乡的路上。这件事就成了宋云桑无法释怀的心结,他也多少觉得有所亏欠,是以这辈子,他本就打算尽全力营救宋侯爷以作补偿。
可他怎么想怎么做,都是他的事,不愿被她知道。不然他要如何解释,他为何不计报酬甘冒风险帮她?他不想再娶她,不想再困她在身旁,不想再重复前世那些不愉快的过往了。可她却偏偏要他同意救人,偏偏纠缠上了。
为了求他救人,她竟会主动提出嫁给他,更是说出“办了我也可以”这种话。客栈中,女子阖眼靠近献吻的模样在脑海划过,裴孤锦便觉一阵燥热,烦得心头火起。
他真不想见宋云桑。这人现下行事出格,与前世判若两人,他真怕什么时候就会管不住自己。可他一会还得去见宋云桑。太子之案进展如何,宋云桑定是巴巴等着消息。与其晾着她让她费劲打听,不如他直接告诉她,也免得她再折腾什么事情。
思及圣上已经将淑妃和杨都督收押,现下就等着三司会审,这期间他也没什么能做的,裴孤锦决定今夜过后,便回府闷几天不出门了,这样宋云桑总不至于再跟着他。
思量已定,裴孤锦去了宋府。宋云桑的小院竟然没有下人,裴孤锦心中忽觉不妙。他缓缓呼气,推开房门,便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然后他就看见了小榻上,只着红色薄纱,香肩半露的宋云桑。
宋云桑盖着件狐裘等裴孤锦,被暖气蒸得昏昏欲睡,却听见了推门声。她一个激灵,连忙将狐裘丢去一旁!再看去,果然是裴孤锦立在门外。
虽然做好了心里准备,可真见到裴孤锦,宋云桑还是不自觉紧张。寒意自门外灌入,毫无遮挡的胸颈和小臂立时起了小疙瘩,宋云桑也彻底清醒了过来。她坐起身,光裸的脚尖去探地上的鞋:“裴大人……”
话没说完,便见裴孤锦铁青着脸转身,狠狠将门砸上!
“砰”一声响,宋云桑呆住了。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好好打扮过,自觉很能看的过去,真不料裴孤锦会砸门走人。宋云桑一慌,鞋都来不及穿,赤脚追了出去:“裴大人!”
只开个门的功夫,裴孤锦已经走到了小院门边。宋云桑被暮冬的夜风吹得颤栗,却管不得那许多,急跑几步扑在裴孤锦身上:“大人!大人等等!我、我不用你帮我救爹爹啊!”
她只想着不能放裴孤锦走,扑完才发现,自己搂住了男人的腰。现下她整个人都贴在他的后背,男人体温传来,那滚烫热度让宋云桑生了错觉,好似两人身上的衣物都消失了一般。
宋云桑觉得羞惧,冰冷的身体却本能想靠得更紧。她并不想把爬床搞得那么直接,不想一上来就说“不用娶我不用救爹爹,带我去昭狱我就是你的”,可裴孤锦实在太狠了……
宋云桑委屈道:“我只想去昭狱见爹爹一面,这对大人来说,总不是难事吧?”
她以为退步至此,总能解决问题。却不料,男人绷紧了身体,声音忍耐传来:“松手!”
他竟然……还要拒绝她!宋云桑头脑一时空白,却感觉裴孤锦猛然扣住她的手!那架势,凶得仿佛要当场将她犯事的手折断。可他缓了片刻,却是开始一根一根掰她的手指。宋云桑根本没法抵抗,不过片刻,便被裴孤锦从身上撕了下来,丢在一旁。
裴孤锦再不停留,快步走出小院。燥热蒸腾得他头脑晕眩,女子柔软的触感仿佛粘在了他身上。那熟悉的甜香诱惑着他,逼得他几乎失控,裴孤锦都不知他是怎样管住自己的。他只想快一些,再快一些,早点逃离这里。可晚风吹来,送来了隐约的呜咽。裴孤锦脚步僵住,再动不了分毫。
——宋云桑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