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小校尉这么一打搅,裴孤锦也没了再聊的兴致。左右已经舒爽飘过了,也不觉得心里浪得慌了,裴孤锦心情甚好起身:“行了,你们休息,我去魏兴那看看。”他走了两步,又顿住脚步,回过头来:“宋小姐脸皮薄,我今晚说的话,你们都给我藏着。”
一众人点头如捣蒜,裴孤锦这才满意。魏兴正在村外的山坡上,一旁摆着四十余具尸体,尸体边还围着一圈高头大马,魏兴见到裴孤锦出现,上前汇报:“倭寇尸体清点了,共四十三人,十四人是倭人,其余二十九人都是中原人。”
裴孤锦行到一匹马前,掰开马嘴看马牙,笑了一声:“果真是好马,都能赶上咱们镇抚司的了。”他松手,偏头问魏兴:“兵器呢?”
魏兴将他带去树下,那里堆着盔甲和刀剑。裴孤锦蹲下,随意捡了一把刀,指尖轻弹刀刃。刀身发出“噔噔”的清脆声响。裴孤锦举着刀,对着火光仔细看:“这不是铁,这是钢。闵浙民间有炼钢坊?”
魏兴答话:“不曾听闻。”
裴孤锦站起身,看着山坡上的数排尸体,一声嗤笑:“魏兴,你看这潭水,可不是比你想得深?我若不是有这钦差身份,还真怕动不了他们。”
魏兴沉默片刻,问:“那这里怎么办?今夜我们出手杀了这些倭寇,行踪怕是已经暴露了。”
裴孤锦眯眼沉思,半响将刀扔回兵器堆:“暴露了也无妨。留一个人下来,找官府查一查没有什么线索。其余人明日照常出发。”
魏兴应是。天空隐约有了些光亮,已近黎明。裴孤锦“啧”了一声:“快天亮了,我得赶在桑桑醒来前,去柴房找那小崽子聊聊。”
他回到小院,让人打开柴房,拎了盏灯进去。小孩缩在角落,紧张看他。裴孤锦关上柴房门,在房中的小木凳上坐下:“姓名。”
小孩张了张嘴,有些犹豫,可终是道:“岑修杰。”
裴孤锦漠然询问:“哪里人?家中境况如何?”
岑修杰显得愈发挣扎了,半响方道:“大人又是什么人,可以先告诉我吗?”
裴孤锦一声冷笑:“你有你的难处,我难道就没我的顾忌?这般凭白套我的信息,我为何要告诉你?”他站起身,竟是不打算再聊:“你不想说,那便罢了。”
他转头就走,岑修杰大惊!跌跌撞撞跪去了裴孤锦身前:“大人!大人且等等!”
裴孤锦顿住脚步,居高临下看他:“叫谁大人呢。”
岑修杰直直跪着:“大人不过三十人马,却能打赢那些倭寇,来历绝对不一般。又是京城口音……我斗胆一猜,大人便是此次奉圣上旨意,带兵剿匪的郑都督!”
裴孤锦忽然怒了:“郑都督四十岁!我看起来有四十岁?!”
岑修杰急忙否认:“不不,我只听说是郑都督领兵前来,并不知道郑都督多大年纪!我还当大人如此厉害,竟然这般年轻就已官至都督……”
裴孤锦面无表情道:“猜错了。”
他以钦差身份来闵浙暗访,知晓之人并不多,岑修杰自是不可能猜到。岑修杰愣住,裴孤锦却又道:“但我的确是从京城来,也的确奉了圣上旨意。”
岑修杰大喜!他只当裴孤锦虽不是郑都督,却是郑都督手下,立时磕头道:“求大人救我爹爹!”
裴孤锦一掀下摆,又在木凳上坐下了。他漫不经心道:“你且说来听听。”
岑修杰便将他的遭遇讲给裴孤锦听。原来他并不是富商家的孩子,而是扬泰县典吏之子,母亲早逝,与父亲一起生活。父亲前些日子被查出贪污,下了牢狱。可他家一直清贫,那些贪污的罪证,都不知道是什么人什么时候藏进家里的。
岑修杰凝重道:“当时衙役在我家墙壁里找出了个箱子,可那隔层是我放小玩意的,每晚都会看一看,根本没见到那箱金子。我觉得古怪,想去牢中探望爹爹,主簿却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