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芸微微垂了垂首,听太后又继续说下去。
“芸丫头,哀家听说你小的时候也同沈家三郎在一处念过书,你们感情应该是不错吧?”
“回太后,臣女同玉妹妹玩得比较好,至于书琪哥哥,虽一同读书,平素却说话不多。”
太后抿唇笑了笑,一双凤目柔柔看着思芸,仿佛目中有意:“那也算是从小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了,虽说你家大姑娘许了沈家大郎,按说你再许到沈家并不合适。不过芸儿,只要两下里是有情意的,倒也没什么不好的。”
思芸明白了,原来太后是希望自己同沈家结亲,嫁给沈书琪的,只是太后应该也是知道的,沈书琪早已有了他那个真正青梅竹马、情深意重的好表妹了,她自己可是不乐意去淌这趟浑水的。
“芸儿,若是你心里觉着三郎也是不错的,哀家倒是乐意同你做这个媒,你意下如何?”
思芸忙道:“不……太后,臣女家中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尚未成亲,这些事情可容臣女以后再想?”
太后微微敛了敛笑意,不过还是说:“也好,哀家不过这么一说罢了,此事也要同你父亲母亲商量才是的。”
走出嘉禧宫,天上竟开始飘起了小雪。雪珠子细细密密,带着一丝丝冰凉沁人的凉意落在脸上,一转瞬便又全都化开了去。
马车在宫外候着,走出去还需要一长段的路程,春枝请思芸先在一旁的树下稍等片刻,她进去拿一柄雨伞再出来。
天气是愈渐寒冷起来,连风吹到手上都带着一股子的冰寒刺骨。思芸不禁将双手拢到嘴边,一边呵着热气一边心想,下一回要出来的时候,可要记得带上暖手的铜炉了。
雪珠子有些大了起来,那冬日的树木不比夏日,早没了繁茂的枝桠,又能挡得了多少雨雪?思芸正四处看着想找个屋檐下头躲一躲,却没料头顶上蓦地已多了一把雨伞。
转身看去,那一双凤眸离得如此之近,眼中一汪深不可见的潭水仿佛要将她整个儿人袭卷淹没进去,令人失了抗拒之力。
他极少有这样的笑容,嘴角微微勾起,眉梢舒展,思芸第一次发现这个她一直捉摸不透的人,这个一直让她觉得阴阴冷冷的人,竟然也可以笑起来有如朝阳初升,一时间被迷眩了双眼,愣怔出神。
“怎么一个人傻呆呆站在这里?”
“我……我在等春枝送伞来。这么巧,怎么郡王也在宫里?”
陆千寻望着思芸的双眼,眼眸中装着太多深意,他的笑容那样接近,几乎要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思芸只有别转过头不去看他。
突然之间手腕一紧,思芸“哎”了一声,一只手已被陆千寻握在了手里,他看着白玉一般的皓腕皱了皱眉头问:“怎么不带?”
“什么不带?”思芸赶忙甩脱了他的手。
“你及笄那天,我母亲不是送了一串手珠到你府里的,你怎么就不带呢?”
思芸回道:“我与老郡王夫人素未谋面,我一个小小的侯府庶女,这样重的礼又怎么受得起?是老夫人太高抬芸儿了,那东西如此贵重,过几日芸儿便会同母亲一起拜访郡王府,将东西还给老夫人的。”
陆千寻那两弯眉不由蹙得愈发紧了,低沉着嗓音气道:“谁要你还?”
他看了看思芸,真是又气又恨:“我当你是个玲珑心窍的,瞧得出我送你那东西的心意,却原来是个没心没肺的,还说什么要还给我的混话。唐思芸,你我相识时日不短,难道你当真没有一点感觉?”
他的话这样直白,仿若雷声近在耳边轰鸣而下,将唐思芸怔在了原地。
陆千寻的手上仍替思芸打着伞,可是那握着伞柄的指节却节节发白,他严肃而又认真地说:“如今你既已及笄,便该考虑婚嫁之事了。芸儿,过一段时日我自会让母亲上门向你提亲的。”
“啊?”思芸被他这一波又一波如潮水一般的惊天言语吓坏了,什么什么……他还要上门提亲?这又是唱得哪一出啊?
“郡王,你……你莫不是在拿我开玩笑吧?”思芸说起话来显然有些不利索起来了。
“谁同你开玩笑?终身大事也是可以用来玩笑的吗?我知道先帝爷曾答应过你让你可以自己挑选夫婿,芸儿,除了我你不会有更好的选择!”
思芸撇嘴笑了笑,反倒镇定了下来,反问:“郡王,你太高看了自己吧?你的家世门第的确很高,你也许可以说服我父亲和母亲,只是我也未必一定是要选你的。”
陆千寻倒也不恼,他有这样的自信总有一天可以让思芸的心里只装着他一人,遂也没再多说下去,只言:“如今你也许还不明白,不过总有一日你总会知道,这个世上你能嫁的只有我一人,这一天的到来也不会太迟的。”
真真是个高傲自信的人啊!思芸不去理他,心想我只不肯嫁你,到时你又待如何?难不成还真能将我绑到你家里同你拜堂成亲了?
哎哎哎,这都想的是些什么呀?唐思芸啊唐思芸,你怎的好好的就被这陆千寻的几句戏言给搅乱了心神呢?
他不过是玩笑罢了,又怎能当真?!
不远处,春枝打着伞,迈着步子正急急匆匆往这边赶来。陆千寻见了,也不好再久留,只怕宫里的人嘴碎,不知嚼出什么话来,便道:“我先走了,你且记着我说过的话。”走了几步又回头道,“还有,下一回记得把那手珠带上,那颜色,衬你。”
他的一袭白色鹤氅在迷蒙的雨天里飘逸绝尘,扰得思芸心中直是噗通噗通跳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