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被发现那会儿,两头老怖狼已经冻死在雪里,只拿肚子并在一起把小狼夹住,使其因此少受了些风霜,多活半日,等到了带兵巡察的谢九楼。
他那时才丧父不久,母亲也因此一病不起,缠绵病榻。谢九楼瞧着小狼可怜,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就捡来养在身边,一养就是大半年。等到启程回无镛城的时候,要他把狼放回大漠,他也舍不得了。
干脆带了回去,也说给母亲解闷。
岂料人还没到,母亲行将病故的消息便送到了路上。
那晚才长到谢九楼大腿那么高的怖狼,背着他,飞驰了一天一夜,把谢九楼送到谢府门前。
十五岁的他不眠不休伏在狼背上,一遍一遍喊着:“乖孩子,快点,再快点。”
谢九楼赶到时,小狼累得瘫倒在谢府门口,门外已挂满白缎。
谢家家训,凡天子令,有召必应。谢九楼送母亲的骨珠入了谢陵,带上那匹怖狼,又去了西北。
直到去年,他孝期未过,天子竟大张旗鼓为他操办寿宴。谢九楼中途离席,天子再召,他只说家中小狼无人照料。生平第一次,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抗了旨。
他说遛狼,也不是敷衍——天子城处处看守森严,禁止野兽上街,不像在沙场野外,或是谢府,能让他的狼随便乱跑。
怖狼天性好动,让它跟着谢九楼在城中规规矩矩呆着已是束缚,再日日拘在笼子里,没两天便神态郁郁,打不起精神。
他爱他的狼,便寻了个机会,晌午时分拿笼子把怖狼运出城去,放到郊外,陪它尽兴玩了一个多时辰。一拍脑袋想起来下午斗兽场的生辰宴那会儿,已来不及收拾了。
一路飞奔回来,狼也没空送回驿站,只牵给斗兽场外的驯兽师傅看着,便进来赴宴了。
“说起来,”谢九楼睁开眼,随意看了看,“往年这席,他都要办在他的天子府,今年怎么舍得屈尊到这儿?”
刚一说完,便听天子传宴。
侍仆呈菜,下头空寂了半日的斗兽场传出一溜哨响,半地下的四面木栅门打开,放出十七个蝣人进去。
数十斤的锁链被他们的双脚拖行在身后,与满是尘灰的地面摩擦,发出厚重的哗哗声。
十七个蝣人沉默地站在斗兽场里,等待驯兽师上来解开铁链。
咔哒两下,百十八手脚一松,锁链暂时被人抱走,他微微抬手,看到自己皮开肉绽的一双手腕。
链子太沉,每个蝣人这里的伤都没有愈合过,无一例外,全是手铐磨出来的。
谢九楼正摘了颗葡萄扔进嘴里,牙还没合上,就见着这一幕,当即皱眉道:“这是在做什么?”
“你常年不在京都,不晓得这出。”楚空遥面色倒很平淡,“每年六月,会有一批蝣人送到京里来,为的就是这一场搏斗——不然昨儿我怎么告诉你他们提前来了,还能为什么?”
他拿扇子指着对面百官一扫:“这搏斗,原本,一是给他们看。一批蝣人十来个,个个都是饕餮谷选出来最上乘的。送到这场子里斗完,上头的人也看得差不多了,下来就能直接挑看中的买了去,价高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