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彭文飞和钱都,尹子颜陪着路小筝一路走了很远。小筝的高跟鞋在午后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尹子颜穿着半长的休闲小风衣牛仔裤,沉默着背着一款竖版的笔记本包电脑,抬起运动鞋轻轻踢起路边石子,让它滚落到一旁。
“真的不和我一起去吗?”尹子颜歪头打趣地问道。
“想去,但是不能去。他现在最需要的不是我去找他,而是有人能帮他料理好公司。”路小筝平视着前方,用一种深不可测的语气。尹子颜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那一刻她真正感到一种距离,一种时间和空间割裂的距离感。八年,除了等待和被动地吸收有关钟弈的信息,这些年,钟弈对她来说,只是大学时那些微笑,那个拥抱,还有那些飘忽不定的远近与亲疏。为了什么等待,想要等出什么结果,她从来不知道。
“你果然很了解他。”尹子颜笑着说。
“你知道对暗恋的人来说,最幸福的是什么吗?不是妄想占有,而是能长久地陪伴,希望他不要离开视线,至于结果,有时并不重要。”
“看来,从前是我太爱自己了,都是结果导向。”
“子颜,钟弈对于事业有种极其狂热的兴趣,这在大学时期你可能也有感觉。这些年他在事业上几乎投入了全部精力。我想这个你并不了解,我曾经以为横在我与他之间的那个人就是你,可我想,那只是我的嫉妒和猜测,事实并非如此。也许我们之间就这样保持着遥望和沉默的陪伴更好。”
“那你的幸福呢?这就是你要的?”
“他一切安好,就是我的幸福。你记得陈宇跟我们说过他的爱情观吗?爱情是种洁癖,我也笃信这个。”路小筝说这话有种无奈又神秘的微笑浮现在她脸上,尹子颜有种恍惚的心疼,那曾经是自己的表情吗?她不知道。
快接近地铁西单站口时,有一个变魔术乞讨的人吆喝着。午后倦怠的大街上,没有什么观众。
“咱们支援一下吧,总比那些身强力壮还跪地磕头要钱的人强多了。”说完,尹子颜掏出五块钱走过去,放进他面前的一个前进帽里,那人很开心地向尹子颜笑了,然后叫住了尹子颜和路小筝,一定要表演一段魔术不可。
尹子颜和路小筝相视而笑,立在那里没走。美女观摩,更为那乞讨者吸引了几位观众。那人开始表演一款叫小碗扣球的魔术。地上铺着一块红布,一共两颗玻璃弹球,黄色的和绿色的。两只青花图案的白瓷碗一手一个扣着放。表演者动作迅速,黄球在左,绿球在右,然后将两只瓷碗扣住。他抬头朝所有人微笑,很有架势地吹了口气,再掀开瓷碗,两只球竟然跑到了同一边,另外一只碗的下边是空空的。大家叫好,有人给钱,有人散去。
那人又表演了几次,都引来了欢呼。两只颜色的球,在那人手里变幻莫测,左右游走。人群散了,尹子颜俯身问那人是何道理。
那人一龇牙,神秘地说:“嘻嘻,手快而已。”
“只有手快吗?”尹子颜追问道,又往前进帽里放进了五块钱。
“嘻嘻,谁也保证不了看到的就一定是对的。你觉得黄绿球被调个了,也许最开始你认为的就错的呢。”说完,那人笑着开始数帽子里的钱。
尹子颜傻愣住了,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路小筝把她拉起来,两人一起进了地铁。
和小筝告别,尹子颜一个人回了精诚大学。她坐在高高的操场看台上,看操场上一片宁静。北京的春风里开始有了一丝初夏的味道。尹子颜远远地看着那片钟弈和她拥抱的操场,陈年往事一幕幕在脑海里翻滚,那些年少无知和此刻坐在这里的自己,尹子颜感到一种窒息的难过,原来和一个曾经爱过的人告别,那感觉更像是在挥别自己。
突然,她傻愣住了,那个乞丐说的话,此刻萦绕在她耳边,“谁也保证不了看到的就一定是对的。你觉得黄、绿球被调个了,也许最开始你认为的就错的呢。”
尹子颜看着操场的尽头是一座电影院,八年前的毕业前夕,钟弈放开他的拥抱,说了那句等我回来,就是跑向了那里。而当时那里是一片荒凉的工地。钟弈为什么不是回了宿舍,而是跑向工地呢?
想到这里,尹子颜腾地站起身。站在操场的看台上,她感觉芒刺在背。转头看向四周,只有远处小球场上一场稀稀落落的足球比赛。再无他人。
尹子颜快速地离开了操场,心跳加速逐渐放缓。路过主楼前那片台阶,她想起林菲菲为自己拍摄的那张侧脸毕业照,她久久地伫立于此,心里感慨时光飞逝,物是人非。
正愣神,电话响起,是陈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