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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部分(第2页)

我母亲究竟是何人?我片刻失神。我抓住元天寰的手心,书写:“母亲许真是北朝人,她临终前唱别鹄。而且董肇说我的声音很像他认识的故人。”

元天寰咀嚼着我的话:“董肇?别鹄?好……袁夫人,倾国的美人,金凤,陈王府,董肇的瞎眼……桂宫……美人图,朕的母后……父皇……杨夫人……”他握住我的手:“朕心内有无数的碎片,但朕大概明白了……今晚,朕带你去桂宫那座偏殿。当然……董肇也得去。”

第十九章:别鹄

从骊山回到宫城,玉兔已早东升。元天寰此行轻车简从,而大队人马都还留在长乐宫内。

车驾入桂宫,元天寰亲自抱着我下车。夜静风严,左右屏息。我心内忐忑,从风帽里审视桂宫。月色溟蒙之下,瑶台寂寥。那座据说常闹鬼的明光殿,还是像一个尘封的秘密。

元天寰默默的打开了殿门,腐朽的优昙香气扑鼻而来,呛得我要咳嗽。但喉伤未愈,我只从嗓子眼里冒出几句夜魇之人那般含糊的声音。我错觉,我本来就在做场梦。然而灯影骤亮,他的轮廓在我眼中残酷的变清晰,这男人是从未在我梦中出现过的。

我佝偻起身子,就像个孩子一样在他的臂弯里,他声音如水:“光华,明光殿并没有鬼。所谓的鬼,不过是人的心魔。当年母后之所以封闭它,是因为内廷有了奇特的传闻。有太监宫女偷偷传说:总是在夜间听见里面有一对男女在私语。那个男人的声音,就像朕的父皇文成帝。母后心内厌恶此无稽之谈,又恐传说有伤父皇盛德。因此处置了几个人,断了传说的源头。朕忙于国事,任由母后裁决宫务。不过,母后从此就一病不起,临终之时,她劝我将父皇生前所画之九百九十九张仕女图供奉到兰若寺。朕当然照做了。朕并非不知道明光殿内有秘密,是父皇的吗?做儿子的要为尊者讳,何况父皇对朕慈爱无匹。朕自然不愿深去探究。可是,后来当朕无意中发现了太极宫通向明光殿的秘道,朕来到了这里,就恍然大悟了。明光殿内,有着父皇画过最美的女人。那张图画,当是父皇的最明媚,也是父皇最惨烈的记忆。朕那日在此殿的黑暗中坐了许久,细细体味父皇母后的心情,忽然放弃了追查下去的愿望。父皇不想朕知道,母后不想朕知道,朕又何必知道?”

一幅仕女图……他画满了一千张。连最得宠的杨夫人,也未得到的赞誉,是谁?

元天寰揭开一重厚厚的帘幕。帘幕上金线成绣的菩提叶,早已黯淡。可是之后的一幅卷轴,却如晨曦来临,让这殿堂里一切都变得亮起来。我连呼吸都忘记了,只有那树梅花,那个女子……

老梅花树,秀骨冰清。少女兀立,绰约出尘。

远山明净眉尖瘦,闲云飘忽罗纹皱。

芙蓉之靥,衬以雪光,嫣然含笑,靡艳无瑕。

她的满头青丝,似在时光里飘动。

她……我似乎被画中人浓密的黑发缠住了脖子……震惊以至于骇怕。

她是母亲……我的母亲。被人们称为“袁夫人”的女人,我父皇武献帝的至爱。

我浑身哆嗦起来,虽然来桂宫时也想到母亲乃北朝之人,但怎么是这样……?

元天寰凝视我,良久才用手指摩挲过我的嘴唇。他的指尖,染着血星。我已咬破了唇瓣。

他倒有一丝惆怅,轻声道:“果然是这样……”

我又看那幅画的上方,有个简单的落款,虽然只有深黑墨两字,天然风流。

那是“灵隽”。是个名字?谁又是灵隽?元天寰之父文成帝,是叫元修啊。

我细细的端详画面,正是长乐宫内的梅花树。元天寰曾说,他父皇一生,恐怕最爱长乐宫的那棵梅树,就是因为这幅画?他爱的是梅,还是梅下的人?

他要爱梅,母亲又算是什么?他要爱人,母亲为何离开他?

而图画的下方,则是淡墨色书,极为潦草狂乱,像是醉写出来的。

我用心辨认:江汉水之大,鹄身鸟之微,更无相逢日,安可相随飞?还有个模糊的日期。

别鹄?上官对我说过,我母亲临终所唱之歌,为北朝先帝时期流行的曲子别鹄,上官还念了这四句诗歌。

我闭上眼睛,眼泪不争气的濡湿了睫毛。疑问如钱塘之潮涌来,汹涌似海。

母亲曾在这里生活过么?我每天住在对面的鸿宁殿。却不知道,自己又走入她所逃离的宫廷。我曾经跟着元天寰进入这里,却没有想到与母亲的少女时代遗迹擦肩而过。究竟遭遇何事,她的如云乌发,才变成银丝?元天寰之父文成帝,与她究竟是什么关系?我从未听她谈起过文成帝,当我在冷宫内谈起北朝的宫廷史时,母亲总是默然微笑,摇头说:“我读书不多。那遥远寒冷北国的事情,与我们母女无关,谁想要知道底细?”。母亲要隐瞒我什么?我父皇又知道多少?我心乱如麻,低头咬嚼着衣服,直到丝线成了丝絮。我茫然开眼,原来咬的是元天寰的衣服。他不急不徐的摸摸我的额发,叫我一声:“光华。”

谁要做你们的光华公主?我是父皇母亲的夏初!我恨不得插翅膀,逃离这让座阴森的殿堂。

我执拗的擦干泪,指着那幅图画,勇敢的在元天寰的肩头写:“她会是谁?”

元天寰秀逸的唇翕张,眼中浮冰跃动:“你可以知道。但你没有反悔机会。”

他将我放在一张床上。我佝偻身子,冷漠的望了他一眼。我不需要反悔什么,我只要知道真相。他走出殿去,我闭上眼。只听数通脚步声,在几丈远处,只有独眼的长乐宫总管董肇眼观鼻,鼻观心的长跪着,一言不发。

元天寰悠然道:“董肇,朕记得第一次见你,是朕六岁的时候。父皇在时,你常见亲信,也算看着朕长大。你知道朕最喜欢你什么?又最厌恶你什么?”

董肇望了望殿内的一切,完好的左眼,目光与我交汇,衰老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皇上最喜欢董肇之忠。老奴一生,也没有别的本事,伺候三个主人,都算是忠心耿耿。皇上最厌恶老奴,是老奴不诚,对于皇上,老奴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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