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继业如释重负,“可以啊!”
“从明天开始,繁杂的社交活动应该告一段落,我要潜心做两件事:第一,准备考察前的物资供应;第二,希望能与当地学者交流,系统补充中国正史、古代取经僧和早期欧洲旅游家们游历的有关知识。”
“你专心致志钻研古代知识吧。在物资供应方面,我早就安排好了,不但雇用好新疆南部最优秀的沙洲商驼……知道吗,斯文·赫定第一次进入大沙漠能够死里逃生,就得益于他们的忠诚……而且,我还给沿途的地方长官写信,请他们对考察队予以关照。”
“谢谢你!进到沙漠里去,最重要的是水。我对中亚骆驼客携带的皮囊没有信心,所以,出发前从加尔各答定做了两个铁皮水箱,现在看来,两个还不够,得增加四个。”
“没问题。”
“希望你同意我和五蕴、大夏保持正常联系。还有沙洲商驼的驼主,也能及早见面。你知道,在沙漠里,全得依靠他们,朋友的嘱咐和祈祷根本不起作用。”
“随你吧。”
“另外,请找到弹唱歌手、盲艺人‘2651900’。”斯坦因低下头,急促地说,“当年,他在喀什街头唱有关玄奘的史诗,我听了一段,人群就被阿古柏的马队冲散。”
马继业望着他认真的模样,笑了,“你确信有个叫‘2651900’的盲艺人吗?”
“他亲口告诉我的。”
“呵呵,你太书生气了!”马继业站起来,准备迎接捧着各色鲜花的凯瑟琳,“中国西部,凡是杰出的歌手都号称能唱2651900句史诗,所以,大家都这么称呼他们,就好比我说‘山’,你知道是指阿尔卑斯山,还是喜马拉雅山?别当真,朋友,在喀什,人们传说‘中国花园’的原址经常‘闹鬼’,他们的名字也叫‘2651900’,呵呵,我住进来近十年了,从来没听见他们弹唱……啊,凯瑟琳,难道你去了天界,不然,怎么会采到这么美丽的花?”
凯瑟琳欢快地走到两人跟前,“伟大的勇士,看看这些花,蓝得像宝石,白得像雪花,红的像玫瑰,黄的像哈达,紫的像…像…你说说看,像什么,亲爱的?”
马继业轻轻地吻一下她,“亲爱的,像你美丽的心情!”
凯瑟琳甜甜地望着斯坦因,露出东方女性那样羞涩的神情,“我要感谢您!”
“我?可是,除了享受你无微不至的照顾,我并没做什么啊?”
“要不是您的光临,马继业不会到这么远的地方野营,虽然他常常凝望比这更远更高的慕士塔格雪山,好像眼睛上长着翅膀,呵呵!”
斯坦因和马继业对望一眼,放声大笑起来。
五蕴、大夏就成为“中国花园”的常客,但他们很不习惯院落中窗明几净的整洁环境,于是,就鼓动斯坦因连续不断到附近的佛教遗址观光,以便无拘无束地说笑。
第五章 在“中国花园”相撞(6)
九月初,沙洲商驼在驼主昆仑的率领下聚集到喀什。
斯坦因对马继业充满感激。那一时刻,他忽然觉得无端怀疑古代“文书”过于草率,这里的人们诚恳,纯朴,怎么可能做出制造赝品的事来。看来,自己多虑了。
大夏与沙洲商驼中的弟弟八荒久别重逢,喜气洋洋。八荒看到斯坦因的玉璧,说:“我有块玉璧,一面是素的,另一面也是大象和日月!”
“‘驼唇纹’呢?像不像?”
“好像一样……又不太像,不过不要紧,蒋师爷回来后就给你看。”
斯坦因记得马继业提到过这个人,问:“他干什么去了?”
“……嘿嘿,都说他崇拜英雄夸父而不是他父亲夸父,他喜欢裸奔,每过几年都要从和田跑到敦煌,就这样把当官给耽误了。”八荒笑得像个孩子,“不过,上次他跟随潘大人来到新疆后,就再没有裸奔过。这次,他是送同乡阴无忌的尸体回湖南老家,不是裸奔。”
斯坦因觉得“裸奔”这个词很刺耳,皱皱眉头,转换话题:“按照中国人的传统,玉不离身,你怎么借给别人了?”
“那有什么关系呢。蒋孝琬身体太瘦,走那么远的路,需要神玉的保护。哦,他是秀才,知道很多古代的事情,他要来,讲给你听。”八荒说。
“他会讲突厥语?”
“是我教的。”
“他是新疆人吗?”
“不,湖南湘阴人。”
“我第一次知道中国内地人也能讲突厥语。”斯坦因想,这个蒋孝琬懂得中国历史,又会讲突厥语,做自己的中文秘书最合适不过,只可惜,这个人现在“云深不知处”。斯坦因不喜欢马继业推荐的贾船,他身上那股吸食大烟而时刻萦绕的臭味尚可忍受,但眼神中透露出对白种人的蔑视却让他非常恼火。白种人向来就有强烈优越感,而这些东方有色人种却视欧洲人为不知文明的“蛮子。”为了弄清古代文书的准确出土地点,他不得不强忍内心厌恶,接近他。可是,这个卑鄙小人虚于应付,每次答案都在变化,令斯坦因无所适从,他被迫请马继业出面询问,还是没有结果。
“不要与中国的下人一般见识,”马继业说,“他没有受过考古专业训练,不可能把出土地点记得那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