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寄远呼吸一沉,不敢再想,伸出手想要去抓住向阳搁在被子外的手,但还没触碰到,就听到门被人从外推开的声音。
他转过头,一眼便对上了顾时砚的脸,不由一怔。
顾时砚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落在江寄远悬空的手时,便淡淡地喊了一声:“江老师。”
江寄远收回手,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顾时砚却没答,而是走到床边,先看了看向阳,确定她身上确实没有什么外伤后,才收回视线,转而看向江寄远,道:“这里有我,江老师先回去休息吧。”
江寄远脸上擦伤好几处,涂了药水,额头还贴了块纱布,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狼狈。
这种狼狈,让他在顾时砚面前,有种相形见绌的不适感。
他牵起唇,勉强一笑,想说他没什么事等阳阳醒来再走,顾时砚却侧了侧身体,让开一条道,微微低着头,颇有些居高临下地说:“外面地滑,江老师仔细看路,别又摔了。”
江寄远一顿。
顾时砚这几年身条抽得快,已经高了他半个头。这一低眉,轻飘飘投下来的一眼,无形之中就带了股压迫感。
那是在众人吹捧惯的高位上呆得久了,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一种轻睨。
江寄远忍不住站起身,想让自己在顾时砚面前显得不那么气弱。可起身后他才发觉,愈是离得近,顾时砚给人的压迫感愈强。
顾时砚对向阳有着不容人觊觎的强势和独占欲,在此时一览无遗地表现出来,让江寄远清晰地认识到一个事实:顾时砚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会撑着下巴乖巧喊他一声江老师的十几岁少年了。
如今的顾时砚,是一只正当壮年的雄狮,不必露出獠牙,只往边上随意一站就能震慑旁人。
江寄远和顾时砚对视片刻,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他认命似耸了下肩,留了句:“多谢提醒。”便体面地离开了。
待走到病房门口,外出打包食物的叶凛正好赶回来,喊了声:“小江总。”她的目光越过江寄远的肩膀,落在顾时砚身上,疑惑问:“里面那位是?”
江寄远随手带上门,朝叶凛摇了摇头,示意她一起离开。
走远几步后,江寄远才慢声答:“那位是华盛的顾总,也是……向小姐的男朋友。”
向阳醒来时,是在晚上八点左右。
她睁开眼,见到一堵惨白的墙和嵌在墙上的一条白炽灯,还没回过神,耳边就响起了一道略显沉哑的嗓音:“醒了?”
向阳转头,看见脸色疲倦的顾时砚,恍了下神,随后才想起发生了什么事。
是回城的时候出了车祸,为了躲那几头牛,车滑进了路边渠沟翻了,她的头磕在车窗上,转瞬就没了意识。
现在她应该是在医院里,因为鼻尖嗅到的消毒水味很重。
向阳单手撑着床坐起身,一边朝顾时砚应了一声“嗯”,一边低头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伤。
好在除了头有些晕之外,并没有不适感。
就是不知道江寄远怎么样了。
向阳没多想,张口就问:“江寄远呢?他怎么样了?”
顾时砚坐在旁边的空床上,听见这话,静静看了她片刻,才道:“我以为你会先问你自己的身上有没有伤或者是我怎么会在这里。”
可没想到她先问的竟然是江寄远。
顾时砚眉眼往下一耷,明显有些不高兴。
向阳恬然一笑,说:“我身上有没有受伤,我自己能感觉得到。至于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挑了下眉,语气轻淡:“难道不是因为我?”
“你就这么笃定我是为你而来?”顾时砚不想让自己在向阳面前太卑微,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神色,道:“我只是恰好路过。”
向阳歪着头,目光掠过他沾着泥水的鞋子和裤脚,说:“这种时候你应该顺着我的话,承认你是专门为我而来,接着再卖卖惨,说你来得有多不容易甚至为了我撇下很重要的会议。”
顾时砚抬了抬眼,“然后呢?”
向阳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我会很感动。”
“感动到对我以身相许?”
“那倒不会。”
“所以我卖惨有什么用。”顾时砚一哂。
向阳“哦”了一声,话题一转,又拐回江寄远身上:“江寄远没受伤吧?”
这女人真的是……顾时砚气性一上来,索性开始胡诌八扯:“伤得挺严重,四肢动不了,脸上刮了好几道口子,八成要毁容,人现在就躺隔壁病房里,你是不是还要过去照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