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这样的场面看上去,让人觉得十分温馨。
黄老爷看了一阵,方才问镇国侯:“如今,朕最后问一个问题,为何现在才想起来,我九弟有这样的血脉流落在外?之前十几年,这孩子一直在西北乡下,难道你完全不记得?”
镇国侯更加恭敬地弯下腰去,行了一礼:“此事,请皇上容小人慢禀。”
说完这话,镇国侯林远韬就说了一个有些狗血让人哭笑不得的故事。
赵王府被攻破的时候,当时的赵王妃正在生产。
先生下的,就是苏雪意。然后,赵王妃忍着痛苦,将她托付给了自己身边的女武士,让她带着孩子找个办法逃出去。
“肚子里还有的这个,估计是没有办法逃脱了,至少,要让我这个孩子活下来。”
女武士被一阵劝说,悲壮地终于带着孩子逃走了。而赵王妃在赵王府被攻破之前,终于没能生下肚子里的另一个孩子,就死在了产床上。
然后的一把大火,淹没了曾经的脉案,让赵王妃有两个孩子的事情被隐瞒了下来。
那个女武士在兵乱中挣扎了几个月,才找到投入当今天子门下的林远韬。
一开始,林远韬是不信的。
赵王妃有孕谁都知道,但是死的时候一尸两命也是谁都知道的事,如今怎么忽然又冒了一个人出来,抱着个一个孩子就说是赵王血脉?
女武士用了很久,拿出了足够多的证据才让他相信,眼前这个小小的婴儿就是赵王府的血脉。
原本林远韬是想立刻就送消息给当今天子或者是当年的先皇的,结果就在他有所行动之前,当今天子一道征讨令,将赵王府定为了满门被灭,血脉断绝。
如果这个婴儿现在送上去,毫无疑问就是在和大方向作对,让他征讨隐太子乱党的理由成了一句空话。
林远韬不确定,这个婴儿的消息自己送过去之后,这个孩子是会被好好地养起来,或者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掉。
他不敢赌。
于是,他将这个孩子送到了自己妹妹身边,让她小心地养着,世界上从此多出了一个苏家庶女苏雪意。
后来的日子里,他也曾想过是不是将这个孩子接回来,让她认祖归宗。皇室血脉沦为苏家庶女,这样的落差,他委实有些不安。
但是他也不敢明着让自己的妹妹小心谨慎一些,怕她猜到了什么,更怕她猜错了什么。于是,一直以来和苏老夫人的通信,他都是含糊其词,装作对那个孩子不太在意,当初只是为了给她一个身份才送到苏家的样子。
更何况天下刚刚安定,他不敢赌,今上会不会为了让当年的事情变得更加无懈可击而将这最后的血脉消除。在他心中,当今这位皇上,向来是杀伐果断,有些时候近似冷血。
再到后来,两家的孩子都渐大,他和苏老夫人之间的联系也渐渐地更少。这件事顺理成章地就一直拖了下去。
“怎么忽然就又想起来了?”皇帝不动声色地问,完全看不出对镇国侯方才的讲述有什么心思。
镇国侯的心就往下一沉,却不得不答道:“因为,这孩子也渐渐大了。若是一直在那边待下去,用这样的身份嫁人……”
“难道不是因为你妹妹求到了你头上,你才想起来还有这样一个人在西北待着?”皇帝一句话让镇国侯深深地垂下头去,连连请罪不止。
皇帝长叹一口气,一挥手:“罢了,看在你将人送回来的份上,不追究你将人忘到脑后了。”
镇国侯心中刚刚一喜,就听皇帝又问了一句:“不过,在你心中,朕就是那么不顾骨肉亲情,为了所谓完美,能够对亲侄女下手的人?”
镇国侯脸上刷地冒出了一层薄汗。
苏雪意被黄夫人拉着手,问了她平日里是如何过日子的,又问她的喜好,在西北的生活……黄夫人是个很温柔的女子,尽管这份温柔背后藏着一些说不出的强势。
苏雪意为了自己心中的猜测,倒是十分耐心细致地都说了。黄夫人一边听着,一边时不时地评论两句,多半时候都是在为了她打抱不平。
尽管两个人还算得上陌生,苏雪意却为她这样的关切有些细微的感动。
说了一阵,黄夫人拉着她的手一阵叹息:“你这孩子啊……虽说我知道庶女多艰,却不曾想过你过的是如此的日子,真是苦了你了。”
苏雪意微笑,摇头:“过得惯了,就不觉得苦了。”
黄夫人的眼泪都要下来了,伸出了手似乎想抱一抱她,却又不敢伸出手去。
苏雪意就主动拉了黄夫人的手,轻声道:“夫人不必为我难过,能有夫人这样关心我,我很高兴呢。”
黄夫人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也不管什么礼仪礼法,将苏雪意抱住了,轻轻啜泣:“你这孩子,说得我的心都在疼啊。”
皇帝的余光一直在看着屋内,见到那边两个人抱在了一起,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笑。
可惜一直低着头的镇国侯不曾看到。此时他正绞尽脑汁要怎么说,才能让这位皇帝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