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看到这个裴家小子,她就冒出来捏他脸的念头。
此时她试掐一下,眼睛不禁一亮:“往后你常来陪我玩!好玩!真好玩!”
裴小一这才明白过来,气坏了,方被她那只白嫩小手掐过的小脸更是涨得通红。
他紧抿了唇角,一言不发地丢下她,拔腿,转身就走。
“你站住!我还要捏!”
李嫮儿生气顿脚,高声地嚷,见他非但不听,反而走得更快,她急忙从石上一骨碌爬了下去,迈步去追。
他比她高了半个头还不止,又生着闷气,她怎么追得上。
身后传来一道哇的哭声。是那讨厌的小郡主哭了。
她竟还趴在地上,捂着脸,呜呜地哭。
这,这不是撒泼,是什么?
他半点也不想睬她。可是她的哭声,又好像真的很伤心。
难道真的摔疼了?
他终于还是心软,走了几步回来,想看个究竟,但想起她方才站在石头上冲着自己指手画脚颐指气使的模样,便又犹豫地停了下来。
她还在哭,一只小绣鞋掉在了地上,身上背的小包也飞了出去,里面掉出来几块猫猫狗狗样子的糖。
“呜呜呜……阿娘……阿耶……我好痛……”
哭声把婢女们引了回来,很快,将定王妃和崔娘子也招了过来。
原来为了追他,她真的摔了,手心、手肘和膝盖都擦破了皮,流出血,看起来触目惊心,十分可怜。
崔娘子一直遗憾,未能再生一个小女儿,见状心疼万分,扭头看见自家儿子的模样,想他今日本就不肯来的,立刻认定,是他嫌弃小郡主,不愿带她玩,才惹得小郡主摔成这样,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也不顾在外,拽来儿子命他下跪,给小郡主磕头认错。
婢女们方才怎敢真的走掉,不过是退到附近藏起来罢了,经过全都看得清楚。此刻又怎敢在外人面前说小郡主的不是。全都默然。
定王妃却深知女儿淘气,乃至被她父亲宠得无法无天。一看周围婢女们的表情,心里便有数了,虽暂还不知她为何惹得裴家小郎君遁走,但必是女儿的过错。赶忙去拦。又怎拦得过崔娘子。
“你敢欺负小郡主!这么乖巧的女孩儿!还不给我跪下!”
裴小一面红耳赤,咬牙,低头正要下跪,忽然,一道抽抽搭搭的声音又传入了他的耳中。
“他……他没有欺负我……是我自己摔倒的……只要他和我玩就行了……”
裴小一一愣,看去。她正从流泪的指缝里偷偷地看自己。他咬了咬唇。
崔娘子立刻消了气,赶忙连声答应。
在母亲的威逼下,裴小一只能垂头丧气地跟在李嫮儿的后面,等她擦伤处理好,再次赶走人后,眼睁睁地看着她朝自己伸来一只还包着纱布的小爪子,捏捏他的左脸,再捏捏他的右脸。
“以后你都听我的话,我就让你叫我阿妹!我还分糖给你吃!我会对你很好的!”
李嫮儿缩回她为捏他的脸而受了伤的手,心满意足了,不顾自己眼里还含着泪花,又哄起他。
裴家的一小郎君还能怎么样?
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丫头太烦人了,缠上就跟牛皮糖一样,甩也甩不开,愈发坚定了他快快长大,早日逃离长安,以免让这些闲杂之人影响到他建功立业做英雄的计划。
等到傍晚,园宴结束,疯玩了一天的她倦了,睡眼惺忪地被一个叫赵中芳的阉人抱走。他终于能够脱身,松一口气,忙去找阿娘和阿兄,一出来,便见阿兄正和一个男子立在道上,正说着话。
那人年约三旬,形貌英俊,气度不凡。阿兄对他似乎颇为敬重,正恭聆着他的话。两人不知说了什么,那人转头看见裴小一,便拍了拍阿兄的臂,似是鼓励之意,随即指着自己道:“我和你家小郎君再说几句。你且稍候。”
裴怀光和心上人约会完毕回来,得知一弟和小郡主今日相处融洽,此刻两人还在一起,过来要领堂弟走,不想在此遇见了定王,上来拜见。他本以为定王如外人所传那样,是个只会享乐的寻常皇子,没想到一番对谈下来,如沐春风,不由心折,应声退下,暂先等在一旁。
裴小一看见定王转向自己,笑眯眯地招了招手,便走了过去。
对方虽地位尊贵,还是大人,但他并不畏惧。循了礼数,行过一礼。小小年纪,举动一板一眼,丝毫没有偏差。
定王望着他,起初一直没有说话。
六岁的裴萧元在等待了片刻之后,终于感到困惑了,他仰起脸,悄悄看了眼对方。
“你知道我吗?”定王忽然发问,语调极是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