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太爷坐在徐砚的书房里,捧着茶盏,紧紧绷着嘴角,眼神阴沉。
徐砚没有说话,只是在父亲的茶盏空了之后,又添上一些。
屋里落针可闻,直到院子里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徐老太爷才像是刚刚回过神来一般,抬头看向快步进来的人。
进来的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仆,打小就在徐家伺候,徐老太爷让他姓了徐,叫徐申。
徐申深得老太爷信赖,哪怕如今跑腿不利索了,但凡有些要紧事情,老太爷还是要让他亲自去盯着。
“看清楚了?”徐老太爷沉声问道。
徐申走得急,衣摆上还有被雨水打湿的痕迹,他顾不上收拾,垂手道:“老太爷,奴才看清楚了,的确是乌太医。”
徐老太爷的眼中的光暗了暗。
徐申又道:“从乌太医下车进去,到再出来,前后差不多半个时辰。”
徐老太爷僵着脖子点了点头,示意徐申退出去。
一直没说话的徐砚这才道:“父亲,您看,我们没有诓您,给大姐看诊的就是乌太医,半个时辰,哪怕是给那贾妇人看诊,再顺带上了,并在一块,也是细细诊断开方子了。”
又不是头一回出诊,复诊的病人,病情清楚,就算因为受灾而起了变化,那也是些许的。
大夫看诊开方子,一刻钟看一人都算细致的了,何况是半个时辰看两人。
“不管那贾妇人是什么来历,她背后的那一位能请得动乌太医,就已经非凡了,”徐砚叹道,“而她现在护着大姐与云锦,这是为了她们好,我们没路数给大姐请好大夫,那也不用阻了她的路。只是母亲那儿……”
徐老太爷沉默着。
他不是傻的。
乌太医早几年就告老了,只因皇太后信任,这才三五不时进宫去给她老人家看看,其他人想请他开个方子,削尖了脑袋都不会有机会的。
徐慧能有这造化,全是得了一个好邻居。
这数月间,京里流言一阵接着一阵,徐老太爷气了又气,恼了又恼,眼瞅着徐砚被牵连得停职了,终是忍不住了。
“你也不用说你母亲,”徐老太爷放下茶盏,哼了一声,“你母亲咋咋呼呼惹了不少事,你媳妇就是个太平人了?
没有她挑事,云锦能掉到水里去?
你不点头,昔豫能追着云锦跑,还一天去一趟北三胡同,比点卯还准呢!
现在晓得要收手了,就把事情往你母亲身上一推,算完事了?”
徐砚垂着眼帘,道:“她们婆媳不睦,我夹在中间,何尝不是左右为难?就像父亲您,母亲和大姐的矛盾,您不也是两头不是人嘛。
事已至此,除了这条路,我也想不出其他法子来了。
父亲若有适当的法子,就请提点儿子几句。”
徐老太爷能有什么办法?
他要知道怎么做夹在中间的那个人,他二十几年前就能活明白了。
他们两父子,半斤八两的,谁也别埋怨谁了。
况且,徐砚不是拿话堵他,而是递了个梯子,让他顺着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