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槐难得表现得很乖顺:“没事,医生也让我试着自己走走。”
从郁槐进房间开始,徐以年的全副注意力就都在那一个人身上,丝毫没察觉出他妈对郁槐的亲密态度已经超出对待儿子的朋友的范畴。
“小年一醒就在问你的情况,正好,你们自己聊聊。”
徐母笑道,“我去和负责小年的医疗师确定后续的一些调养方案。”
徐母离开前贴心地关上了病房门,郁槐坐下后,捏了捏徐以年的手。徐以年这才发现他手上缠满了绷带。
“你怎么样?”
徐以年没办法起身,只能也学着郁槐的样子牵住他的手,“当时为了牵制郁朔使用了傀儡线,是不是影响很大?”
郁槐小心地避开伤处揉了把他后脑勺柔软的头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故意吊儿郎当道:“瞎操心,我可是鬼族。”
徐以年知道他这么说就是没大碍的意思,再加上郁槐的语气欠欠的,不禁被他逗笑:“有那么一瞬间,我都以为这次要完蛋了。”
郁槐顺着他的话开玩笑道:“不止你这么想,谢祁寒连遗书都想好怎么写了。”
“真的?”
徐以年一笑就牵动着伤口疼,却还是止不住,“那你呢,你当时在想什么?”
郁槐一边替徐以年揉着胸口顺气,一边回忆了起来:“那时候好像没空考虑这些,一直在想怎么才能对付他。”
不等徐以年说话,郁槐又道:“最后那道电光落下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赢了。”
“可惜以后都没有了。金色的,真帅啊……”回忆起指尖跳跃的金色电弧,徐以年意犹未尽,说话中,他的视线无意掠过郁槐的脖颈,原本血肉模糊的伤痕已经愈合如初。
同样是重伤,郁槐的伤势甚至比他更为严重,尽管郁槐的胸口仍然缠着一圈又一圈绷带,但已经能够自由活动了。
人类和妖族之间各方面的差异确实很大……徐以年没忍住,任由自己的思绪无限发散。
郁槐对徐以年的情绪变化很敏感,当即问道:“你又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徐以年被他突如其来的一问打断,回忆起刚才脑中的一些莫名想法,有点脸热。他犹豫片刻,对上这双熟悉的暗紫色眼睛,小声说:“我在想,鬼族的寿命那么长,我虽然是除妖师,但……”
“的确。”
郁槐接过了话茬,貌似认真地和他讨论,“人类的寿命这么短,以后该怎么办?”
徐以年接不上话,病房里一时陷入了沉默。郁槐修长有力的手臂揽住他的肩膀,呼吸时的热气落在徐以年耳畔:“把我的寿命分给你一半,你说好不好?”
徐以年猛地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呢!?”
郁槐终于憋不住笑了出来:“傻瓜,你不知道吗?鬼族的婚契一旦结下,我们的寿命共享,就再也分不开了。”
徐以年反应过来,喃喃道:“那对你岂不是很不公平……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
郁槐无辜道,“而且我们都结婚契了,还说什么公不公平,也太让人伤心了吧。”
徐以年瞪了他一眼,他对鬼族婚契的了解都是从唐斐那得知的,对方不可能那么好心巨细无遗告诉他。徐以年怕还有遗漏:“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能力共享、至死才能解除……除此之外没什么了。”
郁槐见他并不意外,知道他应该是了解这些的。郁槐揽紧了徐以年的肩膀,低头和他四目相对,神色渐渐变得郑重。
“虽然有了更长的生命,但你也要看着亲人朋友生老病死,你会经历比普通人更多的别离。”
郁槐轻声道,“你后悔吗?”
徐以年没有立即回答,他像是在考虑着什么,半晌后开口道:“说实话,突然知道这个,我有一点儿不适应。”
徐以年见郁槐一言不发,暗色的眼眸中满是自己的身影,知道他其实是有些紧张的,话锋一转,半开玩笑道:“但不管怎么看,都是你吃亏啊,这种事情放在好多人身上做梦都要笑醒吧。”
郁槐不置可否看着他,没有接话。徐以年收敛起玩笑的神色,语气渐渐变得认真:“况且鬼族的寿命太长了,比普通的妖怪还要长,我怕你孤单。”
他不能想象,如果数百年后,不仅他离开,南栀、原暮、花衡景、谢祁寒……郁槐认识的所有人都逐渐步入轮回,只有他一个人仍停留在人世,是种什么样的漫长感受。
作为世界上的最后一只鬼族,郁槐明明已经比许多人都要孤单了。
徐以年轻轻握住郁槐缠绕绷带的手:“能这样一直陪着你,我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