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王府。
沉熏侧身坐在栏杆上,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精致的碟子,碟子里防着鱼饵,她抓了一些随意撒进池塘里,很快,各色的鱼游过来,吃完了鱼饵,仿佛有人性一般,却并不散去,而是往栏杆的方向游过来,沉熏脸上浮起笑意,把碟子放在亭中的玉桌上,干脆下了栏杆,蹲下身去,准备逗弄那些鱼儿,哪知那些鱼游着游着,却又纷纷沉入了水底,沉熏不由讶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眉尖微蹙,不过片刻,又展开了,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指着池水骂道:“你们这群小东西,没有鱼饵就连面也不露是不是?我就不给你们。”说罢,真的就蹲在池边定定看着池水,赌气一样,过了好一会儿,那些鱼还是依然的沉在水底不肯出来,沉熏叹了一口气,认输地站起身,拿过桌上的碟子,抓了鱼饵撒进水面上,一边嘟哝道:“真是的,我的美色还比不上那些鱼饵是不是?”
随着鱼饵的落水,水面上泛起无数的涟漪,那些鱼果然又重新浮上来,沉熏蹲下身去,向着水中的鱼招了招手,那鱼倒也不怕人,向着沉熏的方向游来,只是结果还是向上次一样,游了没一米远的位置又沉到了水底。
沉熏这下是真的忍不住笑出声了,边笑边骂,“你们这群鬼东西,见利忘义的家伙,不听我的话是吧,惹我不开心了,我哪天叫人宰了你们,做成红烧鱼。”
忽然一声压抑不住的浅笑从身后传来,沉熏忙回过头,原是阴夜辰,沉熏想起自己方才的行为,脸上不由一红,瞪起眼睛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阴夜辰笑意更深了,幽蓝的眼眸更是蕴了丝丝缕缕的笑意,道:“从看见娘子跟鱼说话开始。”
也就是全都看见了,沉熏脸色一黑。
阴夜辰忽视她脸上的神情,走上去环住她,一只手指向池塘,道:“娘子其实错怪这些鱼了,它们不是不想游过来,是根本游不过来。”
“为什么?”沉熏奇道。
阴夜辰嘴角微扬:“娘子有没有听说过一个词叫做沉鱼落雁?”
沉熏嘴巴微张,眼睛因为讶异而睁大了几分,有些不置信道:“我知道我很美,但是也还没有美到这个程度吧。”
那副可爱无比的神情,让阴夜辰忍不住轻啄了一下她微张的唇畔,方才道:“你这是自谦还是自夸?”
“当然是自谦了。”沉熏一本正经道:“你看,我自己都没有发觉鱼儿是因为看我看得呆了才忘了游水落入水中的,这就是说,我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是那么的美。”她拍掌笑起来,道:“你看,我是多么的谦虚。”
那副洋洋得意的样子,让阴夜辰忍不住笑起来,刮了一下她的鼻尖,道:“是,你是这个世上最谦虚的人了,谦虚得眼底得意的表情都快要溢出来了。”一边摇了摇头道:“现在为夫可算是看出来了,娘子是不能夸了,一夸就飘飘然上天去了。”
此话一出,两个人都撑不住笑起来,一时间气氛难得的非常温馨,南王府的花园,盈盈的一池碧水间,阴夜辰环住沉熏,而沉熏亦是安然靠在他的怀中,池中映出两个人相拥的身影,脸上都是温柔的笑意,发自心里的温柔。
这一个多月以来,两个人都下意识地避开了中秋那天晚上的事情,那天晚上仿佛变成了一个禁忌一般,两个人如同那天之前一样的相处,仿佛那一天的时光如同一朵绽放的昨日梦境一样,被抽走了,但是同时被抽走的,还有那种踏实的感觉,每每开心的时候,都恍然觉得那些开心和幸福是没有底的,是虚的,总时刻担心着那幸福突然间就没有了,所以,沉熏的笑容渐渐变得少了,两个人变得有点儿相敬如宾的感觉,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温暖而幸福,即使一句话不说,看着对方的眼底自己的身影,就已经心满意足,可是现在,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会突然出现大段的静默,静默得人心里发慌,因为一说话就害怕碰触那个隐形的禁忌,所以,连话也渐进变得少了。
面对这样的情况,阴夜辰心里黯然,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加上朝廷的事情渐多,他每日渐忙,沉熏也忙,忙着装饰整个南王府的事情,现在,府里装饰的工作已经差不多完成,而朝廷的事情也到了一个新的阶段,两个人都觉得,是时候好好的谈一谈了。
一片冰心在玉壶 3
“我们去亭子里坐吧。”过了一会儿,沉熏开口道,虽然想任由自己沉溺在这样难得的温馨里,但是有些事情是逃不掉的,逃了这么久,也该是面对的时候了。
“嗯。”阴夜辰应了一声,牵着沉熏的手往一旁的亭子走去。
这处亭子临水而建,小巧而精致,红木制成的栏杆,虽然没有宫中惯用的白玉栏杆名贵奢华,显出一种皇家的气派,但是这样的栏杆却透出一种低调的端庄,亭中是玉桌,凳子却是竹凳,这样的组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审美感觉,有一种平凡而贴近生活的温软。
到了亭中,阴夜辰坐到竹凳上,拍了拍腿上的位置,沉熏却没有坐下,微微摇了摇头,走到栏杆旁,修长白皙的指尖轻盈的点过红木的栏杆,一下一下的,那莹白如玉的指尖被红木衬着,宛如一抹正在消融的白雪,而秋末金色的阳光透过树隙斑驳的落在她的脸上,跳跃而灵动,她忽然回过头来,嫣然一笑,嘴巴微张,仿佛在说些什么,阴夜辰却没有听见,只觉得那种灿烂的笑容终于又在她的脸上出现了,让身后的阳光瞬间失掉了所有的颜色,阴夜辰一时间微微怔忪。
“夫君……”沉熏意识到他的失神,不由叫了一声。
阴夜辰忙收敛了心神,轻咳一声掩饰脸上的窘意,都已经过这样久他还是常常对她失神,问:“你刚才说了什么?”
沉熏笑了一笑,道:“这个栏杆是你特意让木匠换成这样的对吗。”明明是问句,用的是陈述的语句。
其实南王府是在前朝一个亲王的府邸的基础上修缮而成,比照的是皇家的规格,这亭子也是,同样的白玉栏杆,夏天的时候确实有种消暑的作用,但是这种栏杆到了秋冬季的时候,却只会让人觉得冰凉无比,是以沉熏虽然喜爱这处亭子,让人精心做了几张竹凳防着,但是却不常来,那日不经意间游览到这里,恍然发现玉栏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红木的栏杆。
阴夜辰嘴角微扬,道:“你喜欢吗?”
“嗯。”沉熏点了点头,心里的欢喜浅浅泛开来,虽然早就预料到了,但是听到他这样说,还是止不住的开心,她走过来,轻轻的坐落到他的腿上,头低低垂着,道:“在南王府一个多月,我发现这个府里的很多地方都是我所喜爱的。”她微微一笑,掰起手指头数起来:“云霞色的窗纱,临水而建的亭子,青瓷做的茶盏,鹅卵石铺就的小道……”她嘴角的笑意加深,仰起头来看他,道:“这些都是夫君的功劳对不对?”
“娘子过誉了,这些可都是工匠的功劳。”阴夜辰笑着应道:“我只是随口吩咐了他们而已。”
“平素没有用心记下的话,又怎么可能做到随口就能说出我喜欢的东西的。”沉熏眼底泛上了浅浅的水意,道:“夫君,你对我真的很好。”
阴夜辰听得这句话心里却是一酸,轻轻的别过头去,语气带了惆怅的意味,道:“小薰,如若是原来的时候你这样说,我会觉得问心无愧,但是这个时候你这样说,只会让我觉得愧疚,如若我真的对你好,就不会让你不开心,就应该抛下一切随你却过你想要的生活。”他回过头来看她,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道:“但是,我放不下。”
沉熏脸上的笑容一滞,随即又漫开,那笑容被秋末已经不那么温暖的阳光衬着,有点儿飘渺的感觉,仿佛无奈,仿佛是隐约的屈从,终于屈从于现实,她的声音也是轻轻的,带了点无可奈何的悲伤,“你能这么想那就够了。”亭中出现一瞬间的静默,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