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独自站在街边的煤气灯下。
黑玉一样的头发垂顺过颊,穿了看上去就很温暖的呢绒大衣,身形瘦削笔挺所以并不臃肿,盯着手里的怀表出神,尾端稍翘的眼睫掩住情思,脸上抿了极淡的微笑,被朦胧的光和伦敦的雾氤氲,在车水马龙里隔绝出静谧卓绝,如同一幅过分美好的画。
几个看上去明显想搭讪的女士就因此退却,不忍打扰。
在那些谴责的目光里,哈洛德满不在乎上前,用力拍了对方的肩膀,招呼道:“克里斯,你在发什么呆!”
一边说,他一面凑过去,在表盖连忙合上前只瞥见了描画的一片黑色。
这小子居然随身带着恋人的肖像!不过觉得有点眼熟?可能是他看错了吧,等等重点不是这个……
哈洛德顿时打起了精神,用胳膊促狭怼了好友的肩:“所以,那些传言是真的?你真用歌剧找了一个法国老婆?”
被抓到思念,克莉丝不自在低低唔了一声,率先往前走,宴会外的侍者连忙拉开了门,向内低声通传:“下议院班纳特先生,印度事务部埃弗雷特先生。”
金发青年习惯了朋友这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跟在后头大大咧咧说:“我听说你是一个人回来的,你的伯爵呢?他不是一步都舍不得离开你吗。这么看,我还是有机会和他争谁才是你最好兄弟的。”
他说完,就见好友挂好了外套,摘下手套,侧头看着自己似笑非笑道:“没什么好争的,你确实是我最好的兄弟。”
哈洛德没来得及得意,就被对方的戒指晃了一下。
他很快发现,好友连和主人家小姐的邀舞也委婉得体谢绝了,从头到尾就和一帮白假发周旋聊天。
哈洛德压低声问:“你转性了?”
“我答应过,不和其他人跳华尔兹。”
“所以你什么时候结婚?我还没见过你的未婚妻呢。”
“她性子内向害羞,而且以前吃了很多苦,身子有点……”说话的人诡异顿了顿,“病弱,你可能没太多机会见到她。”
哈洛德还想问,结果发现有人正直直向他们走过来。
政务官同好友低声快速提醒:“迪斯雷利,从文转政,和拜伦勋爵他们交情不错,没有任何派的背景,上次竞选失败了。”
他说完,侧身笑着替他们介绍起来。
克莉丝发现,自己不在伦敦这段时间,哈洛德比自己想象中混得要好得多。
他学生时代就是孩子王,和谁似乎都关系不错,性格大方,粗中有细,不像他大哥那样眼光过高,能沉下心做好秘书也不奇怪。
侍从官老师已经替她安排了,不远的未来,她或许还缺个靠得住的常务次官。
交换过名片后,哈洛德莫名觉得头皮发紧,回头就见好友若有所思打量他。
“怎,怎么了?我看上去有什么不对劲吗?”
他结结巴巴问。
克莉丝晃了晃酒杯,微笑说:“没什么。”
之后克莉丝变得很忙,因为正好国会休停,许多贵族都回乡下狩猎了,连国王都在布莱顿休假,找人变得相当麻烦,只抽出一天时间去了趟舅舅家。
一个月之后,掌玺大臣到了伦敦。
得到消息,克莉丝早早在摄政街等着,亲自接过箱子,讨好叫了一声老师。
老绅士脚步不停,被引着进了学生的住处,看到井然有序的那群手下,记起学生能力出众,要是真的顺从安分还听话,也不会被他瞧中了,不由面色稍霁。
要走进书房时,想起曾经看到的冲击性画面,费尔德侯爵脚步一停。
没错,基督山伯爵。
这个人当时也在巴黎,还就在他身边。
一定是那个法国佬用了手段蛊惑了他的弟子!
克莉丝对这番心理活动毫不知情,知道自己这次做得越了线,那些老先生没有说她随意插手,反而有耐心听她述职,最后默认她立功,老师的存在也替自己省去了不少麻烦。
于是,她热络请老师坐下,还亲自替他倒了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