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说的小户人家,姓王,他们是地道的当地居民,传承着一段并不显赫却颇具趣味的家史。王家的先祖曾在京城担任过一个不引人注目的小官职。在那风起云涌的年代,他们与贾府中备受瞩目的王夫人的父亲结缘,并因对王家的仰慕和利益考虑,与之联宗结亲,自诩为王家的远房侄子。
然而,除了凤姐之父及王夫人等少数人知晓这段连系外,两家的其他成员对于这层关系几乎一无所知。岁月流转,如今王家的先人已经作古,留下的后代仅有一位名叫王成的独子。由于家中产业凋落,他不得不搬离昔日的京城,回归到乡野故土,重拾农耕生活。不幸的是,王成也于不久前病逝,留下了他的独生子,人们亲切地称他为狗儿。
狗儿育有一对儿女——板儿与娇小可爱的妹妹青儿。他们的生母,刘氏,是个勤劳贤惠的女性,日复一日地承担起了家庭的重担,从打水舂米等家务琐事到田间劳作,无一不会。而狗儿则白昼间奔波劳碌,谋求其他生计以维持家庭所需。
家中幼小的板儿和青儿缺乏看护,于是狗儿便将他的岳母刘姥姥接到家中共同生活。这位刘姥姥是一位历尽沧桑的老妇人,她孤独一人,膝下无嗣,仅靠着两亩贫瘠的土地勉强维系生活。现在能被女儿一家接来同住,她自然是满心欢喜,从此全心全意帮助女儿和女婿打理家务,携手共创这个小家庭的幸福日子。
这年,深秋的尾声,初冬悄然踏步而至,寒风中,家中的冬季准备尚显不足,这让狗儿心中不免生出了几分忧虑和烦躁。在沉闷的心情驱使下,他孤寂地酌了几杯闷酒,试图以此驱散内心的不安。屋内的气氛也因他的心绪而变得有些凝重,即便刘氏感受到了这股压力,她也选择了默默承受,不敢有丝毫的反驳。
刘姥姥在一旁目睹这一幕,禁不住开口,语重心长地劝道:“姑爷啊,我多言几句,请您不要介意。我们这小村庄的居民,每一位都是诚实守信、脚踏实地的好百姓。他们深知自己的命运如同碗中饭,有多少容量就盛多少食粮。而你,从小依靠祖荫,享受过丰衣足食的生活,因此如今在金钱面前难以自制。一旦腰包鼓起就挥霍无度,一旦囊中羞涩就情绪失控,这哪是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所为!
尽管我们远离都市喧嚣,安居于天子的脚下,可这煌煌长安城内,机遇与财富遍地都是,只可惜没有懂得把握的人去弯腰拾起。你就算在家急得跳脚,也无济于事。”
狗儿听此一番话,心急火燎地反驳:“姥姥,您就只会在热炕上说风凉话,难道叫我去当个强盗、窃贼不成?”刘姥姥摇了摇头:“谁说要你去做那偷鸡摸狗之事?总归要想个办法,筹谋一下。不然,那些银两会自个儿蹦进咱们家的口袋吗?”狗儿冷笑着回应:“如果有办法,我还会等到现在?我可没有什么征税的亲戚,或是做官的友人能拉我一把,有什么妙计能指望?即使有,恐怕他们也未必愿搭理我们这些平头百姓!”
刘姥姥沉思片刻,便道:“我倒不这么看。人可以谋划事,但最终能否成功却取决于天命。我们尽管去策划,而结果或许仰赖菩萨的庇佑。也许,机会正悄悄降临也未可知。你们还记得吗?往昔,你们家与金陵的王家曾结下宗亲之谊,二十年前,他们待你们颇为看重。如今,你们变得执拗,不愿再屈就于他人,因此两家渐行渐远。
记得当年,我曾携小女探访过他们家,他家的二小姐为人豁达爽快,待人接物毫无架子。她如今已是荣国府贾二老爷的夫人。传言她年纪愈大,心愈慈悲,对于贫穷老者更是怜悯有加,乐于布施行善,敬佛供僧,慷慨助人。即便王府已迁至边陲,我想那位二姑太太或许还记挂旧情。你们何不尝试前去拜会,或许她怀旧之情油然而生,能带来些许恩惠。若是她稍施援手,带给我们的好处是无法估量的。”
刘氏在一旁插话道:“您老说的在理,只是我们这样的模样,如何能去到她府上?就算有人通报,他们那些门房也未必肯为我们通报。这不是自讨没趣吗?”
狗儿的心中一直藏着对名利的渴望,听闻刘姥姥这番言论,他的内心便不禁泛起了涟漪。再听到妻子的话,他忍不住笑道:“既然姥姥如此说,您曾经还有幸见过那位姑太太一面。何不考虑明日踏上一趟,先探探风头如何?”
刘姥姥闻言,摇头叹息道:“唉哟!常言道‘侯门深似海’,我这么微末的身份,她家的人又怎会识得我?我去也无非是徒劳。”
狗儿却笑了,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不妨事,姥姥,我这儿有个妙计:您带上我们的外孙小板儿,先去找找陪房周瑞。如果你们能见到他,那就有戏了。周瑞以前和我父亲有过交往,我们关系匪浅。”
刘姥姥沉思片刻,说道:“周瑞这人我是知道的。只是这么多年没走动,他如今情况如何,我也说不准了。再说你是男子汉大丈夫,相貌堂堂,自是不便前去。我们家的姑娘,身为年轻媳妇,更不好抛头露面。想来想去,还是让我这个老婆子不要脸地走一遭吧。若真能捞得些好处,大家共享;即便没有银子回来,至少我也能在公府侯门开开眼界,不枉此生。”
话音落下,室内响起一片温馨的笑声。当晚,一家人的计谋已然商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