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我搭出租车回家。进门之后,我才想起自己没伏特加了。我索性上床睡觉。隔天早早醒来,决定走到当地商店去买补给品,昨天和那个歌手会面的尝试失败,打乱了我原本的作息。我买了一些牛奶、一包圆面包,以及一罐圈圈意大利面。我原本想买字母意大利面,可是一时冲动,就选了圈圈面。维持心胸开放是好事,不过我很清楚,圈圈和字母吃起来味道都一样,我不是笨蛋。
店老板是个迷人的孟加拉国人,有个有趣的胎记。都过这么多年了,我们的关系当然还算友好,这点还蛮愉快的。我把商品放在柜台上,他在收款机上结算的时候,我扫视他背后的货架,他面带笑容说了总金额。
“谢谢。”我说着便指向他背后的架子,“我还要买两瓶一公升装的格兰伏特加,麻烦了。”
他一时高高挑起眉毛,然后变得面无表情。
“我恐怕不能卖酒给你,奥利芬特小姐。”他说,一丝尴尬的表情都没有。我漾起笑容。
“杜旺先生,我非常受宠若惊,也有点担心你的视力。”我说,“其实我已满三十岁了。”我觉得内心有个愉悦的小泡泡在闪动着。芭比·波朗说过我的肤质不错(不管怎样,是指没有受伤的那些部位),现在杜旺先生还误认我是少女!
“现在是上午九点十分。”他唐突地说。我背后排起一小条长龙。
“我很清楚现在几点。”我说,“恕我直言,你的顾客买什么当早餐,不关你的事情,好吗?”
他把声音放得很轻,我必须凑过去才听得见。
“十点以前卖酒是违法的,奥利芬特小姐,我会丢掉执照的。”
“真的吗?”我兴味盎然地说,“我完全不晓得!我对发照法律的知识乏善可陈。”
他盯着我。“这样总共五英镑四十九便士。”他重复道,收下我的十英镑纸币,把零钱找给我时,一直牢牢地盯着自己的鞋子。我察觉我们以往的友好关系有了转变,但不懂原因何在。他甚至没说再见。
真烦,这就表示为了买伏特加,我晚点必须再出门一次。为什么不能像,比方说,卖牛奶那样卖酒呢?也就是说,就在商店的所有营业时段卖酒呢?真荒唐。我想,这是为了确保酒鬼一天之内有几个小时受到保护。不过,理性上来说,这样根本没道理啊。如果我在化学上、心理上对酒精成瘾,我手边肯定随时都会有存货,一次买一大堆囤积起来。这条法律不合逻辑,说真的,在上午九点十分以及十点十分时买伏特加,有何不同啊?
对我来说,伏特加只是家常必需品,就像一条面包或一盒茶包。最棒的事情就是,伏特加可以助眠。有时,当夜晚来临时,我躺在黑暗中,无法阻止自己充满恐惧及压力的回忆,但大多是恐惧。在这样的夜晚,妈妈的声音会在我脑海里低嘶;还有另一个声音,更微小更胆怯,依偎在我耳畔,近到我可以感觉到她滚烫焦虑的气息,经过传递声音的耳内细毛,如此接近,她几乎不需要压低声音。那个细小的声音破了音,恳求着:“艾莉诺,拜托帮帮我,艾莉诺……”反复再三。在那些夜晚,我就需要伏特加,不然我也会崩溃。
我决定继续走向大超市,路程约二十分钟。这样运用时间更有效率,我可以一口气买齐所有东西,而不是先回家,然后又得出门一次。我感觉购物袋沉甸甸的,于是我放下来,把收纳在内侧隔袋的可折叠框架放下并展开。我把架子撑开,套上袋子,好了!变成有轮子的购物车,前进时发出笨重缓慢且不和谐的声音,但有运送沉重物品的效能就足以弥补这一点了。
那家超市有种类繁多的优质商品——不只是食物饮料,还有烤面包机、毛衣、飞盘,以及小说。这不是一般规模的乐购,而是超大型的乐购。简单地说,这是世界上我最爱的地方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