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我终于能够谈谈妈妈对我及玛莉安做过的事,我就不能让她继续留在我的人生里,我必须摆脱她。”
他点点头:“那是不是表示你要……”
“对。”我说,“下星期三我和她通话时,就会跟她说,我们之间完了,永远切断联系的时间到了。”
雷蒙点点头,几乎赞同。我觉得相当平静,对于怎么前进很有把握,这倒是相当新颖的感触。
“我还有其他事得做,我必须查出当时我出了什么事,查出我们出了什么事。我记得一些细节,可是现在我需要知道全貌。”我清清喉咙,“所以,雷蒙,你愿意帮我吗?帮我查出发生过的事,查查那场火灾。”我说,没有看他,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拜托……”
我向来厌恶开口求助,我和玛丽亚说过。“到目前为止,求助对你来说成效如何呢?”她当时这么说。我不喜欢她有点意有所指的语气,但她说得没错。不过,那不表示开口求助是件轻松的事。
“当然,艾莉诺。”他说,“我什么忙都愿意帮,只要你准备好就行。不管你需要什么,我都帮。”他握住我的双手,温柔地捏了捏。
“谢谢你。”我静静地说,松了口气,心生感激。
“你在做的事情,我觉得很了不起,艾莉诺。”他看着我说。
这是我的感受:他的手搭在我手上的温暖、笑容里的真诚,以及对某种事情开展的温柔热气,就像花儿见到晨间阳光时绽放开来。我知道什么正在发生。那是我内心不带伤疤的那部分,大小恰恰可以容纳一点柔情,里头还剩一个微小的空间。
“雷蒙,”我说,“你不知道有了一个朋友,一个真心关怀我的朋友,对我来说意义有多重大。你拯救了我的人生。”我低语,害怕泪水可能会涌现,就在咖啡厅这里,害得我们两个都难为情。从我开始比较常在公共场所哭泣以来,似乎可以不假思索就落泪。
雷蒙把我的手捏得更紧了,我有股想将手猛地抽开、藏在身后的冲动,但我抗拒着这股冲动并且胜出了。
“艾莉诺,不用谢我。要是你,你也会为我做同样的事,对吧?”
我点点头。令我讶异的是,我明白他说得没错。
“我记得头一次见到你,”他摇着脑袋笑着说,“我还以为你疯了。”
“我的确疯了啊。”我说,讶异他竟然不做此想,我这辈子大家都这么对我说。
“才怪,才没有。”他带着笑容说,“哎,是啦,你是有点疯疯癫癫的,不过是好的那一种。你会逗我笑,艾莉诺。你一点都不在乎那些蠢事——装酷啦、办公室政治学,或者大家应该在乎的那些蠢事。你只照自己的意思,对吧?”
我现在在哭——避也避不了。“雷蒙,你很卑鄙耶。”我说,“害我烟熏妆都糊了。”我说的时候很心烦,但接着开始咯咯发笑。他也笑了出来。他把咖啡馆的劣质纸巾递给我,我抹掉深色的残妆。
“你不化眼妆比较好看。”他说。
喝完咖啡之后,我们走向那个交会点,我们会在那里分头去找各自的公交车站牌。
“那么,很快见喽?”他说。
“噢,会比你想得更快!”我对他笑着说。
“什么意思?”他一脸困惑,微微起了兴致。
“是个惊喜!”我说,用双手比画着,夸张地耸耸肩。虽然我不曾亲眼见过魔术师上台演出,不过那是我试图仿效的模样。雷蒙扑哧一笑。
“我很期待。”他说,摸索口袋要找香烟时,依然面带笑容。
我有点心不在焉地跟他道别,心思回到玛莉安及妈妈身上。我现在有事要忙。“过去”一直回避着我——或者该说是我回避着“过去”——但“过去”依然在黑暗中潜伏着,投入一些光线的时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