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的情绪在哀乐的伴奏下念完悼词,周围的人都哭的一沓糊涂,陈一凡却没有一点点悲哀,她看着发生的一切,她不知道死亡有什么可怕?父亲被送到一个机器台前的传动带上,那一边有一个高温炉,已经有人哭得昏死了过去,通过传动带父亲马上就会化为灰烬。陈一凡冷静的看着这个传动台,她试图记住这个地方,她想如果她有一天她要去寻找父亲,一定不能走错路口。父亲进了那道门,那一瞬间,陈一凡看见父亲在对自己挥手,她也对父亲挥了挥手,然后巨大的一声闷响,火炉关上了,父亲远行了,和飞机起飞没有什么区别,一切都那么熟悉和自然,犹如生者与生者的告别一样的自然。绕过那个火炉走到背后的那一边,同样有一个传动台,也就几分钟的时间父亲的骨骸从里面传送了出来,白色,如同珍珠粉末,陈一凡很小心的把他装在一只极其精致的景泰蓝瓶子里,那瓶子上面有一束非常淡雅的兰草,开着白色的和浅紫色的兰花,那是父亲最喜欢的,他的房间的窗台上清一色的兰花,花开季节,房间里到处是兰花的幽香。洁白的骨灰是父亲去天堂时候必须脱下的人间的衣服,原来人的肉体就是灵魂的衣服,灵魂是不单单属于人间的也属于阴间,任何人当他离开人间时,他必须得脱下灵魂在人间的衣服。她紧紧地抱住父亲留在人间的衣服,这件衣服会让她感到父亲的存在。易阳单彤艾萨萨都在殡仪馆里忙忽,单彤从包里取出一张很大的红绸巾,那是小蔓蔓母亲的,他们几个用这绸巾把老蝈蝈的骨灰包了起来,易扬说他假都请好了,后天启程,他会把老蝈蝈送回坝上和小蔓蔓葬在一起的。
梧桐树下的探戈 (160)
160
C城政府严厉禁止养狗,凡是5公斤以上的狗只要被打狗队发现一律打死。许多狗都被赶出了家门。大街上到处都是流浪狗,狗们懂得自己的命运,它们成群结队的在大街上游逛,打群架争食,分帮结派。但是只要一看见手里拿着家伙的男人它们就一哄而散,顿时无影无踪。一条正宗的德国名犬黑背在马其隆广场上流浪了好几个星期了,它靠着吃游人扔下的食物为生,它迈着军人的步伐,眼睛里有一种军人特有的警惕和智慧,一看它的气质就可以肯定它是一条曾经非常辉煌的退役警犬。广场的打狗队已经注意它好多天了,没人敢靠近它。没有人敢把吃剩的食物扔在广场的垃圾筒,这会被罚很大一笔数目的款。黑背饿得走路时有些轻飘。秋阳高照,马其隆广场的梧桐树也懒洋洋的,打狗队长把好多安眠药放在一大碗烧肉里,他把这碗肉放在黑背的面前,但是黑背看都没有看他一眼,那种大义凛然让队长显得有些小人模样。队长对一个正在和黑背玩耍的小男孩说你过来一下,那男孩一对耳朵跟扇叶一样大,招风耳端着那碗肉跑到黑背面前,黑背闻了闻,闭上了眼睛,招风耳抚摩着黑背用手把大块大块的肉喂到黑背的嘴里,黑背眼睛里满是感激和忧伤,它很温顺的享受着这种爱,不一会黑背就昏睡过去了,它试图使劲睁开它的眼睛,但是眼皮是那样的沉重。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在观看这场精彩的游戏。打狗队员在队长的一声呼喊下一拥而上,十几条手臂粗的棍棒往黑背打去,黑背已经没有任何站立起来的力气,那小招风耳惊呆了,他冲进人群里扑过去想护住黑背,立即被几个打狗队员把他提起来扔到广场的喷水池里去了。棒子打在黑背身上的声音非常闷响,尤如练习拳击时拳头打在沙袋上的声音。不一会,黑背口鼻流出了很多的黑色的血液。它死的时候睁着双眼盯着那个曾经给过它最后的温暖的小孩,眼神是那样的宽厚和感激。围观的人们对于这场血腥的暴力赞不绝口。这天一直到很晚,广场上的人都不愿意散去,人们津津有味地谈论黑背死去的细节,C城的人们都很注意细节的,肉里放了多少粒药片,棍子有多粗,黑背流了黑色的眼泪等等,这话题一直在马其隆广场持续了一个礼拜。
梧桐树下的探戈 (161)
161
王哲在办公室正在看一群美女走着猫步,陈一凡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她刚要离开,看见艾萨萨和单彤在里面向她招手。王哲无精打采的翘着二郎腿望着天花板发愣,一边还在不停的用酒精棉球擦手,王哲有时候恨不得把自己装在酒精里泡着,没有地方他觉得安全,到处都是细菌。王哲需要招聘一个女秘书,来报名的这些女学生个个实力不凡,名牌大学的高学历,外语比国语还流利,没办法比试出高低,只好用走猫步一决高低。艾萨萨说如果猫步也决定不出高低,就直接上床试床上的功夫,单彤说这是一个好主意,只是可能会累坏王哲,但他可以叫保镖代劳,你看他这懒样,大约与女人睡觉都是保镖替他把女人的胸罩带解开吧?艾萨萨说这话是对的,就有人做过这样的调查,男人平均解开女人的胸罩带需要27秒,女人自己只需要3秒。甚至还有男人解胸罩带而扭伤胳膊的,王哲肯定不愿意让自己扭伤的。大家笑得喷饭。王哲笑笑,并不理会几个美女的调侃,他上次车祸后笑容就很奇怪了,那笑容怎么看怎么都像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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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树下的探戈 (162)
162
春天了,雨不停的下,天总是那么阴霾,让人一天到晚昏昏欲睡。这天晚上陈一凡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她梦见自己走到一个三叉路口,一条往上的路通往山里,一条往下的路通向城市,她看见一只老虎挡住了去城市的路口,许多的人正在惊慌的四处逃窜。有人向山上跑去。陈一凡也跟着人们往山上跑去。前面有一个巨大的平台,老虎在后面追得很紧,情急之下,人们都一跃跳上那个平台,平台上已经有了很多的人,平台高得令陈一凡不敢往下看,她使劲的闭上眼睛,风一吹;平台就在空中摇摇晃晃,她紧紧地抓住平台上的一根电缆绳,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还是不行,她觉得自己就快要被风从平台上刮下去了……醒来后,她的猫雪弟正在用舌头添自己的脸,雪弟是她从街上捡来的,刚来的时候雪弟又小又弱,给什么吃什么,现在不了,越来越挑食,这一段时间什么都没有胃口,艾萨萨说是青春期厌食症,让她出门去交男朋友肯定会吃什么都香。最近陈一凡新给它换了一种猫食,海鲜味的,雪弟不领情,把猫食弄得满地都是,一到晚上雪弟就叫个不停,它的声音是女人Zuo爱时候那种尖叫,陈一凡穿上衣服走到窗户前推开玻璃,然后她回到床上继续睡觉,雪弟尖叫的声音终于停止了,陈一凡不知道雪弟是什么时候离家出走的。
梧桐树下的探戈(163)
163
艾萨萨在热气腾腾的当归党参池漂着,一池子水很浓的中药味,温泉水的颜色像鸡汤一样白,让人产生一丝淡淡的食欲。艾萨萨雪白的身子好像一棵粗大的党参,和她一起煲在当归党参池的还有她最近刚刚新同居的男友,中学同学J,J是警察,平时穿警服看上去十分的高大伟岸,艾萨萨带着他出入所有的场合都得到广泛的称赞,这让艾萨萨好不得意。但J脱光了衣服在泉水里一泡,立即原形毕露,一身松散的肌肉,肚子那么大还掂着,身上的皮肤被烫得白一块红一块的,有些滑稽,J从水里起来时用一条豆沙黄的浴巾紧紧地裹着身子,红红白白的身子露在豆沙黄的浴巾外面,热气腾腾地如一只刚烤好的热狗。大池里有几个同样掂着肚子的中年男人用双手抱着头正排着队在池子里艰难的走着,这是C城最近刚刚兴起的一项时髦运动,在水中走路,据说是在水的阻力下走路运动,凸起的肚子能够迅速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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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树下的探戈 (164)
164
温泉旁边有一座道观,门口坐着一个打瞌睡的老者,他的身边放了一只功德箱,透明的玻璃能够看见箱子里有许多的香客留下的钱,老者抽着很重的呼噜,嘴角边一道黄|色的流涎。一只狗悠闲的静卧在道观黑白鱼八卦阵图前,这只受过教化的狗安静地看着眼前烟云缭绕,香客熙熙攘攘。一个穿着一袭黑衣的道姑正在替人解签,她的头发高高的在头顶上束了一个拳头大的发结,眉宇间有一种野鹤闲云的气质和韵味。高小娜!艾萨萨叫道。果然是高小娜,高小娜转过头来,脸上掠过一丝尴尬,马上又恢复了她矜持的态度,她微笑着看着艾萨萨施主别来无恙啊?那声音很冰冷,艾萨萨说你也别来无恙?高小娜冰冷地点了点她高贵的头然后就起身飘然而去。高小娜的母亲是艾萨萨少女时代的偶像,她母亲长得那样的高贵美丽。高小娜的家在一幢深灰色的欧式别墅里,很严肃的窗户上挂着|乳白色的乔其纱窗帘,高小娜的母亲经常坐在壁炉前一台老式德国钢琴前边弹琴边唱歌,阳光从外面照射进来,她的头发一层金黄。她能用很多种语言唱外国歌曲,那声音在古老的建筑里迂回后就像音响里放出来的效果。在音乐里长大的高小娜全身上长满了艺术细胞,因此在同学里显得那样的孤傲。她有一个外号叫高级灰,因为她常常说她的母亲最喜欢灰色,高小娜很喜欢这个充满了小资情调的外号。不光是艾萨上崇拜高小娜的母亲,就是高小娜也崇拜自己的母亲到了五体投地的地步,以至于她几乎完全封闭了自己的视野和世界,她每天放学就立即回家听母亲唱歌,和母亲一起看书,品尝母亲亲手做的冰激凌和果酱。高小娜的母亲凭着当年她父亲留下的高额存款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这让高小娜优越感强得对生活情调的要求完美得几乎到了刻薄的程度。高小娜大学时和一个军区司令员的第五个儿子好上了,那时侯他们俩在学校真是一道风景,那男生高高的个子,白色的布衬衣扎在深兰色的裤子里,肩上挎一个洗得发白的黄|色军用书包,一副非常优越的神情,他的家住在军区大院内的一幢独立小别墅里,家里请了一个保姆,还有一个警卫员,黄书包男生是当时学校女生的追求目标,高小娜的高傲让黄书包的自尊心很受打击,这种打击逐渐演变成黄书包对高小娜毫无理由的崇拜和追求,高小娜很看不起他的家庭,认为军区司令员不过就是打过仗的农民而已,直到有一天高小娜到黄书包家去做客,傍晚在他家别墅的葡萄架下喝过一道咖啡后,高小娜才改变了对他们家的看法,那不是一般的速溶咖啡,那是用司令员从国外带回家的咖啡机和咖啡豆现磨的,他家的保姆好象是专门经过了这方面的学习,咖啡的火候掌握得一点不比高小娜的母亲差。于是他们开始了正式的恋爱,大学毕业就结婚了,但是高小娜刚怀上小孩他们又离婚了,离婚后高小娜的黄书包丈夫就通过司令员父亲的关系出国了,黄书包出国以后就没有再在C城出现过,于是高小娜的儿子从生下来就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样子。离婚的原因很简单,就是高小娜和她母亲都受不了黄书包身上那一股臭味道,高小娜相信母亲说的三代人才能出一个贵族的论调。所以什么样的男人高小娜都觉得十分的肮脏,何况黄挎包这样一个农民的儿子的儿子。高小娜和她的母亲认为她们自己是属于一种类似艺术品一样的女人,她们这样的女人只能仅供观瞻。离婚后高小娜辞去了工作在家里带小孩,她和母亲还有她的儿子仍然过着非常富有而优雅的生活,直到有一天她们发现银行的钱都空了,这让高小娜和她母亲开始恐慌,但是贫穷依然不露声色地偷偷向她们袭来,优雅和高贵在贫穷面前是那样的不堪一击,高小娜和她母亲所有的优雅都在贫穷的生活中消失殆尽。她们开始穿廉价衣服,高小娜还到菜市场去和人讨价还价,她甚至开始坐公交车学会了逃票,被人抓到也毫不脸红,还理直气壮的在大庭广众下耍横。高小娜的母亲最后被贫穷折磨得卧床不起,她身上盖着箱底最后剩下的一床绿色的锦花缎面丝绵被,那上面绣着几朵艳丽的牡丹,她有气无力地看着旧得发黄乔其纱窗幔,这个高贵的女人如一只快燃尽的檀香,幽幽地房子里面徘徊。有一天她眼睛突然发出欢乐的亮光,她开始坐起身来在床上为自己梳头化装,她实在是一个精致的女人,轮廓清晰分明,一头青丝盘在后脑,竟然没有一丝白发。打扮完了她开始有些烦躁,她用手指着窗外,想站起身来,但她已经站不起来了,因为她的灵魂正在开始从她的身体上剥落,这让她的意识不能够控制自己的动作。她的嘴唇蠕动像是和谁说话,然后她慢慢安静躺下来,闭上了眼睛。高小娜母亲的灵堂就设在家里,高小娜披头散发,一脸的黄褐斑,面部浮肿,完全没有了高级灰的傲慢。她的神色那样游离,房间里到处是泥土和灰尘,床上的被单还能看见一片一片的黄|色的迹印,身边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嬉皮笑脸,床单上那些黄|色的迹印就是他的作品。守着母亲的灵堂,高小娜表情麻木,她手里玩弄一副扑克牌,不停地从里面抽出一张仔细的观看,有些走火入魔的样子,她甚至不看一眼挂在灵堂中央母亲的遗像,相片上的母亲穿一袭黑色的旗袍,头发高高地盘在头顶,气质还是那样高贵而美丽,但是以前让高小娜很得意的母亲这种高贵的气质现在竟让高小娜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把母亲安葬了后,高小娜就带着小男孩离开了C城,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高小娜怎么现在就到了道观里当起了道姑?她儿子哪里去了呢?这一切一切没有任何人知道。道家讲究的是不要问从哪里来,也不要问去哪里,没有人会在意高小娜从哪里来的。高小娜那身黑色的道服和她高高耸在头顶的发结犹如从她母亲的遗像里走出来似的,平端地显出几分神秘莫测的韵味。她的眼神让人感到陌生,她的声音也是冷漠得阴气逼人,高小娜冰冷的神态和冰冷的声音让陈一凡感到自己的血液逐渐冻成了冰块,她看见高小娜站在一道门前,门里面花团簇锦,春光明媚,哥哥的身影在人群里一晃就不见了,陈一凡正准备进门去找哥哥,高小娜怎么就变成了一道黑色的墙壁,陈一凡急得一身大汗……。艾萨萨说难怪有人曾经看见高小娜开着一辆黑色的帕沙特,还不相信哪,以为是看错了人,现在看来是真的,没想到这年头干道姑这行当还很有赚头,你想想,每天要给这么多的人看签解命,一辆帕沙特小意思了。艾萨萨的口红涂得太厚,这使得她的唾沫都被染成了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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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树下的探戈 (165)
165
艾萨萨姨妈在国外呆腻歪了打电话说想回国住住,艾萨萨想给姨妈一个惊喜,在姨妈的卧室里挂了一副很大的照片,是她姨妈年轻时候和一个男人的合影,姨妈穿着白色的婚纱,旁边的男人很是西服革履、风流倜傥,单彤说原来姨夫是如此英俊潇洒。艾萨萨说这是姨妈的初恋情人,她是用他们当年毕业照的头像去花钱电脑合成的,姨妈的头下不知道是谁的身子那样婀娜多姿,艾萨萨说或许这样姨妈觉得不会再想出国漂流,这也算是给姨妈一个婚姻照啊。单彤乜斜着眼睛说原来婚姻就是这样包装的啊,艾萨萨我看你不用急着嫁人了,用你喜欢的男人的头做一张结婚照就可以了,爱谁是谁,你可以做成一本影集,对谁都可以说这就是你的丈夫,你们幸福美满,这样婚姻对你就不形成压力了啊,哪怕你一辈子单身,你在任何地方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