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俞瑕无中生有,碗和水都是凭空变出来的,老乞丐看到了,甚至不远处几个人也看到了。
就要一碗水啊,费什么力气呢?他纠结着,就一碗水,他不说也不会有人知道……
可渐渐的,他周围围满了面黄肌瘦,干尸一样的人,立在那里像百来年没经受过雨露的树,民间叫做立死杆,干枯地立在他周围。
第一个人喊着‘神仙’跪下去了,第二个跟上了。
很快,三三两两的人聚做一大片,四周乌压压全是脏兮兮凄苦的脸。
那些哀求的脸,喊着‘救我’‘求’的嘴唇,那些干裂如枯涸百年的河床的面孔,快要失焦的一双双瞳孔。
快要死去,挣扎着想活下来的人。
天地之中如此渺小,蜉蝣一般的凡人。
最前面一对夫妻,抱着婴儿的妇人,她眼里止不住流泪,已经连哀求都说不出来了,只能流泪。
那或许是他们身上唯一还能有水分的地方。
她怀里的小婴儿声音微弱似一只小猫,也是枯瘦干瘪的。
俞瑕记得她,去年时她大着肚子在市集卖凉糕,一边摆摊一边做虎头鞋,笑着说她家小儿快要降生了。
此时她哀求看着俞瑕,她和新生儿都快要干涸,俞瑕心里难受极了。
他只要挥挥袖,打几个喷嚏,便能有一场甘霖降下。
他迟迟不动,因为饥渴虚弱,那些的祈求也有气无力,乱糟糟的和在一起,又莫名大声。
他像是被逼到了悬崖边,不知道该怎么办,又好像眼前就有一条路,只是他畏惧,不敢尝试。
俞瑕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慌忙想逃,低着头闪避那些没有神采但灼灼的目光,匆忙撞出人群,忽然撞到一个怀里。
俞瑕慌张道歉,抬头却见俞彰,“俞……俞彰……”
府君来城里巡查,看到了被一群人围起来的俞瑕。
他捂着嘴咳嗽几声:“嗯,这儿怎么了?”
俞瑕低着头,咬着嘴唇,心里愧疚更甚:“我……我……我给了老陈一碗水……然后……”
无需多言,俞彰明白了。
那些人全都围过来了,俞瑕低着头,脸色发白,不知所措,俞彰将他藏到自己身后,朝着那些人拱手,道自己家的小孩没什么仙法,也不能变出来水,大家看错了。
乞丐老陈躺在城墙下,他的孙子正要开口,被他捂住了嘴。
老乞丐看了半辈子眼色,最会看人眼色,他看出来他们有难处,不敢强求。
俞彰见了,朝老乞丐作揖。老乞丐失望扭头。
最先看见俞瑕凭空变出水的几人,看求水无望,愤恨咒骂起俞瑕和府君。
带俞瑕回去的路上,俞瑕亦步亦趋跟在身后,俞彰一直没说话,可俞瑕有很多话想说。
“俞彰,我……你怎么不问我,今天怎么……”
俞彰说:“这样的事情,以后不要再做了。”